第18章 第十七章春花秋月何时了一
这一天，沐伊博接到了王猛的电话。王猛也是李义健的朋友，比沐伊博大了8岁，地道的一个北京人，初中学历，初中毕业后就混迹社会。后来，因为他身材高大，长相英俊，娶到了一个好老婆，他老婆生意做的顺风顺水，家底殷实，王猛自此便心安理得的吃起了软饭。他老婆为了不让他整日无所事事，四处招蜂引蝶，在几年前，在后海的酒吧一条街，给王猛盘了一家酒吧，自此，王猛自己做起了老板。只不过，虽然他做起了老板，但是很少去店里，依然的无所事事，招蜂引蝶，和老婆斗智斗勇。沐伊博诧异于为什么王猛会给他打电话，毕竟两人已经有7、8年没见过面了。
“猛哥，好久没见啊。”
“哈哈，你小子，来了鼓楼怎么也不知道来找我？”
“你怎么知道我在鼓楼啊？我这才来了一个多月，更何况我哪儿知道你在不在店里啊？”
“义健给我打电话了，他告诉我你现在住在郑爽那儿呢，让我没事儿照顾照顾你。”
“猛哥，您费心了，我这么大的人了，不用什么照顾的。”
“本来也没什么可照顾的，但是兄弟还得交往啊，你小子不够意思的，离我这么近不知道来看看我。”
“哥哥，这是弟弟的不是，我真的是没想起来，我现在是一脑门子官司，整日的烦的不得了，您见谅啊！”
“废话别说了，你来店里吧，正好我在呢，我正在弄意大利面，你过来尝尝，咱哥俩也好好聊聊。”
“成吧，我现在就过去。”
“好，我等着你。”
王猛的酒吧就在银锭桥边上，沐伊博走过去大概只要五分钟的路程。太阳已经西沉，路上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路边各家商铺的门匾也已经亮起了各色的霓虹灯。烟袋斜街中的游人依然是络绎不绝，沐伊博穿过层层人流，来到了王猛的店门前，门头那块招牌也已经亮了起来，“红色地带”四个字，一闪一闪耀着人眼。
沐伊博刚要往里走，屋里就走出一个人，魁梧的身材一下子把大门堵的严严实实的。
他抬头一看，一下子笑出了声，一边笑一边说道：“猛哥，多年不见，风采依旧啊。”
王猛也笑着说道：“狗屁，老了，不服不成，现在姑娘都玩不动了。不过你小子，怎么还能越来越瘦呢？都瘦成一个小鸡仔了。”
“嗨，岁数越大越得注意饮食，要不早就成了一个大胖子了。”
“我是不行啊，一年比一年胖。咱俩就坐外边吧，屋里太黑了，还憋屈。”
“好。”沐伊博说着，就坐在了门口边上的那张桌子旁。
“你先坐会儿，我让他们把饭给端上来。”王猛说着走进了屋。
沐伊博拿出香烟，点上一支，然后一边抽着烟，一边随意的四处张望。他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来过后海了，四周的景色，让他感觉既熟悉又陌生。路上行人不断，有的坐在岸边的石凳上休息，有的依着白玉栏杆看着湖面，有的说说笑笑，有的在兴趣盎然的拍照。游人们嬉笑声嘈杂，各家酒吧也陆续的开始播放音乐，还有驻场乐队也开始了今晚的表演。沐伊博看着满街的行人，耳中充斥着各种声音，他好像好久没有看到过这么多人了。突然，他感到一种非常强烈的孤独感，即使在他一个人的时候，他也不曾有这种孤独感，此时此刻，他身处闹市，却真实的感觉到了这种感觉。
沐伊博坐正了身体，将视线聚焦在面前路边的一颗树上，他尝试摆脱这种感觉。此时，王猛端着两个盘子走了出来，将一个盘子放在了沐伊博面前，另一个放在了沐伊博对面的桌面上，然后在沐伊博对面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这是我亲自做的，意大利面，你尝尝。”
“好，你这是什么时候练的厨艺啊，我记得你以前不会做饭啊。”
“我现在也不会，就会做点简餐，给店里的客人准备的，这样不就省个厨师吗？”
“呵呵，这样也可以啊，那我不客气，先吃啦。”说着，沐伊博用盘中的叉子将面条伴了伴，然后挑起面条卷了几圈，吞了一大口。他一边吃着，一边说道：“真心话，相当可以。”
“咱这不是吹牛，练过的，要不然怎么拿得出手啊。”
这时，屋里又走出来一个姑娘，沐伊博抬起头时，正好和姑娘目光相对，姑娘礼貌的向沐伊博笑了笑，沐伊博也对她笑了笑。姑娘瘦瘦高高，披肩的长发散落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仿佛发着光，小小的嘴巴涂着淡粉色的口红仿佛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她穿着一身紧身的工作服，白绿相间，上身是没有袖子的坎肩，清晰的勾勒出胸部和腰部的线条，下身是一件超短裙，突显她的双腿又细又长。
她端着两个盘子，一盘沙拉，一盘披萨，她将两个盘子放在了桌子上，然后说道：“猛哥，还要什么吗？”
“拿瓶酒吧，我自己的那瓶，再拿两个杯子。”
“我就不喝了，你知道的我酒量太差了。”
“你少喝点，就在家门口你怕什么，就算醉了，走两步到家了。”
“好，我陪你喝点，我酒精过敏，一般时候尽量不喝酒。”
“没事儿，咱俩喝点红酒，度数低。”
两人正说着，姑娘一手拿着酒一手拿着两个杯子走了过来，她先将两个杯子分别放在两人面前，然后给两人分别倒了半杯红酒。
沐伊博习惯性的说了声：“谢谢。”
姑娘笑着说道：“不客气。”
然后转身走进屋去，她走到门口时，特意回头看了一眼沐伊博，而此时沐伊博也不经意的看向了她，两人再次四目相对，姑娘笑着进了屋。
王猛端起杯子，说道：“来，咱哥俩干一个，今天我高兴，兄弟久别重逢，这是人生一大幸事，必须干一个。”
沐伊博也端起杯子，说道：“哥哥，我也高兴，今天是我最近这段时间最高兴的一天，我舍命陪君子，干了。”说着，两人碰杯，将半杯红酒一饮而尽。
王猛放下杯子，拿起酒瓶，又往两个酒杯中分别倒了半杯。
“这么多年不见，你在忙些什么？”
“嗨，就是给人家打工，疲于奔命呗。”
“做哪行呢？”
“互联网。”
“互联网好啊，高科技。”
“呵呵，那都是骗别人的，什么高科技啊，互联网应该是科技行业里科技含量最低的行当了。”
“是吗？那还有那么多的互联网公司上市了？那么高的估值，炒的轰轰烈烈的。”
“行业不同，科技含量也不同，价值也不同，更何况往往估值和科技不相关的，他们看重的是所谓的商业模式而已。”
“哦，那你呢？做的怎么样？”
“垃圾，我就是一个混子，快混不下去了，哈哈。”
“我听义健说你正在找工作？”
“对，还没找到。”
“这种事，别着急，现在是不是没别的什么事啊？”
“对，除了找工作没别的事儿。猛哥，怎么了，你有什么事儿吗？”
“我倒也没什么事儿，我想着你要是没事儿的话，就常来我这儿坐坐。现在生意不好，我想你来坐坐，还能多点人气，我也不值得叫义健和郑爽过来，他们都住的那么远，正好你现在住在眼前儿，你要是没事儿就来给我当当托儿。”
“是每天都来吗？”
“你要是没事儿，最好每天都来，就晚上，白天咱们是不做生意的。”
“嗯，我知道，那大概几点呢？”
“我想着从7点开始吧，怎么着也得到11、12点吧，嗨，咱随便点，这就是个大概的点儿，你愿意什么时候来就来，愿意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这个点一般是上人的时候。”
“嗯，没事儿，时间上应该没什么问题，我过来做什么呢？”
“你什么都不用做，店里都有服务员，什么都不用你做，你就找个地方，最好是显眼的地方，坐着装客人就成了。”
“嗯，我知道，成吧，那如果我装客人的话，是不是还得摆点酒装装样子啊。”
“摆上呗，咱这店里最不缺的就是酒。”
“好，我知道了，那我从明天开始，晚上就到你这里来报道，我过来后，我就自己进屋那点酒摆桌子上，我也不开瓶，我平时也不喝酒，然后我走的时候再给你收起来，这样成吧。”
“成，那就这么定了啊，兄弟，哥哥敬你一个。”说着，王猛又举起酒杯和沐伊博碰了杯，两人又一饮而尽。
“你别光吃面啊，尝一块披萨，这也是我做的。”
“好。”沐伊博说着，拿起一块披萨吃了起来，边吃边说道：“对了，猛哥，你和郑爽他们经常聚吗？”
“嗯，我们没事儿就凑一块，最近正在商量什么时候去密云钓鱼呢，到时候叫上你。”
“别了，我也不会钓鱼，你们玩你们的。”
“嗨，瞎钓呗，我们钓鱼就纯粹是为了玩儿，你没事儿也多和我们出去玩玩，别总憋在家里，多没劲啊。”
“我习惯了。”沐伊博说着拿出烟，递给王猛一支。
王猛并没有接，而是说道：“别抽你的了，你尝尝我的。”说着，他拿出他的烟，是一包苏烟。
沐伊博把自己的烟放在桌子上，接过王猛递过来的烟，抽了起来。他一边抽着烟一边透过硕大的落地窗望向屋里，正好看到刚刚那个姑娘正看着自己，他下意识的向姑娘点了点头，姑娘看到沐伊博正在看她，笑了起来。
沐伊博赶紧看向别处，对王猛说道：“我看屋里有几桌啊，生意还算不错吧。”
“现在生意大不如以前了，疫情闹的，尤其是最近这一年多，之前还停业了一段时间，现在基本上就是赔钱，搞的我压力很大。”
“慢慢来吧，这就是黑天鹅事件，疫情过了，消费市场肯定会很快恢复的。”
“是啊，所以我现在就是扛着，得扛过这段时间。我这里还算好的，咱家店不算大，那边有几家大的店，他们扛起来就难了，压力比我大多了。还有几家店在第二波疫情的时候直接就关门了，店面到现在还没租出去呢。”
“呵呵，所以这么看，你还算好的，有的时候就是这样，我们经常看自己，觉得很苦逼，但是横向比一比，就感觉还可以。”
“哎，都tmd是苦逼，谁也别笑谁。”
“知足吧，你好歹有自己这么一摊子买卖。很多人，都是孑然一身。”
“这哪儿是买卖啊，都是债啊。说实话，要不是因为我没别的事儿干，要不是因为干这个干了这么多年了，我也早就关门了。”
“得，为了这个苦逼的世界，为了苦逼的你我，为了你的这个债，咱得干一个。”
“好，为了苦逼，干一个。”两人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猛哥，刚刚那个小姑娘是你店里的服务员吗？”
“不是，那个姑娘是啤酒妹，就是推销啤酒的，不是咱们店里的。”
“哦，我说呢，怎么穿了那么身衣服，我还说店里制服什么时候改了这么奔放的风格了呢。”
“呵呵，她们啤酒妹都是这种风格。你也别总姑娘姑娘的叫人家，她叫菲菲。怎么着，你看上她了？”
“别胡说啊，我就是这么一问。”
“这个小姑娘不好搞，我之前试过了，不让碰。不过菲菲是个好姑娘，人漂亮，也勤快，在我店里没事儿的时候什么都干，后来，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了，就每个月给她一千块钱，就当在我店里的工资了。你要是对她有意思，心里有点数吧，做好准备。”
“嗨，我真的就是一问，我也是多余问，我现在一脑门子官司，哪儿有这个心情啊。”
“诶，你别说，女人就是男人的强心剂，你越是这个时候越该找个女人，能让你摆脱烦恼，重新振作。你要是真看上了，我帮你说和说和。”
“别了，咱哥俩哪儿说哪儿了啊。我是真没这个心。”
“说到这儿，我突然想起来，你结婚了吗？”
“结了，又离了。”
“那不就结了嘛，你一个单身汉怕什么，你又不像我，还有家室，我支持你，上吧。”
“什么啊，就上啊，得，哥哥，咱翻篇啊，不说这个了。说郑爽吧。”
“哈哈，说他，他来了以后也看上那个姑娘了，追在人家屁股后边非要请人家吃饭，还说要送人家回家，人家小姑娘都没搭理他。”
“哎，郑爽这小子是见个姑娘就上啊，这么多年，一点没变。我本来是想说他现在干什么呢？你又扯到人家姑娘身上去了。”
“呵呵，郑爽能干什么啊，就是混着呗，之前给人家当了一段时间司机，后来不干了，现在也没什么正事。”
“哎，我还以为他有什么事忙着呢？我之前说给他房租，他也不要，他自己不是也没收入吗？”
“你滚蛋吧，真待见他，还给他房租，就他那个破房，要什么没什么，还给他房租？你不是打他脸吗？”
“我自己住着，住的挺好的。”
“这些事儿啊，你就别想了，踏踏实实的住吧，也别再提什么房租的事儿了。”
“嗯，好。”
两人就这样一边聊天，一边喝酒，很快，一瓶酒已经喝完了，沐伊博也微微有些醉意了。他躺在椅子上，望着无尽的夜空，周围的灯光映着，他看不到一颗星星。他点着一支烟，一边抽着烟一边仍然望着夜空，没有星星的夜空，只剩下空荡荡的黑暗，他不喜欢这样的夜空，这样的夜空总让他感觉月亮是孤独的，他自己是孤独的。他更喜欢满天布满星星的夜空，星星一闪一闪，似乎都在向他打招呼，这样的夜空更充满活力，也更亲和，能够让他感到一丝丝温暖。王猛进屋把菲菲叫了出来，菲菲走到桌旁，不紧不慢的收拾着桌上的餐具，时不时的会瞥沐伊博一眼。然而，沐伊博对此却是完全没有感知的，酒精刺激着他的神经，他的大脑已经逐渐的变得迟钝，此时的他，眼中所见，脑中所想，只有那片黑黑的夜空。
抽完烟后，沐伊博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揉了揉双眼，尽力的睁大眼睛，然后站了起来，他站在门口，向屋里的王猛告别后，缓缓的向家走去。路上行人依旧未减，行人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灯光依旧明亮，音乐声依旧四处飘荡，店铺依旧迎来送往，沐伊博淡然的穿过人群，他已经无意留意周围的任何人或者事，此时的他只想着，今晚应该可以睡个好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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