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
我被叫家长了，以早恋的理由。
许英珣站在老班面前，他穿着一身服帖的休闲西装，模样精致帅气，走过走廊的时候一群小姑娘看的眼都直了。
这回庄安可以正大光明地看着许英珣了——她是我的“早恋对象”。
老班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失望和无奈，他跟许英珣聊了好久，我偷听了一耳朵，大概是什么处分检讨之类的，我靠在墙上假装不在乎，许英珣走过来的时候轻轻叹了一口气。
“怎么？停课？”我挑眉，跟着许英珣后面，走出门口的时候回头朝庄安嗤笑了一下，那个女人顿时有跳脚的冲动，被她姐踩了下脚之后老实了。
许英珣不知道我在背后的小动作，他只是挺直着脊背往外走。
确实是停课，停了一周，我可以多放一周的假，张成听了之后只想跟老班坦白然后也放假。
我骂他是傻子：“咱俩能一样吗？”
“学习好了不起啊！”张成气急败坏。
我扭脸不理他，往前看着许英珣的后脑勺。
许英珣该剪头发了，后脑勺那里都有些头发垂下来了，他纤细得好像一只手可以握住的脖颈，让我心中冲出一股奇怪的欲望，我攥紧了拳头，移开目光。
出校门的时候遇到个男人，倒春寒这人也只穿了件单薄的夹克，他很瘦，又长又直的裤管空荡荡的，没有一丝布料可以挨到他的腿。
男人嘴里叼着根烟，但没点，他站在许英珣的车旁边，微长的发遮住了眼睛。
看见许英珣来了，他把烟吐掉，拉开了车门。
我看见那张脸，感到一阵恶寒。
太像了。好像我和他才是亲兄弟。
我感到心脏又开始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炸开，脑子一下子变得浑浑噩噩的，眼前的景物开始恍惚，许英珣的脸也开始模糊，男人很自然地把手搭上他的肩膀，他们低着头小声说话。
那种眩晕的挫败感又来了，我一瞬间恍惚地好像回到了三年前，刚来到那个家的时候，许念琪抱着许英珣的脖子，他们小声说话。
我什么都没听见。我自己上了车，在后座，之前许念琪睡觉的地方。现在轮到我睡觉了。
男人坐在副驾，和许英珣聊天，许英珣的侧脸还是那么冰冷，他像一朵倔强的迎春花，四月的天气，快枯死了。
我觉得该死的是我，于是在许英珣停车的一瞬间拉下车门跳了出去，他在等红灯，摇下车窗大喊我的名字，他的声音很清淡，如他这个人，轻描淡写，像一杯已经不冒热气的早茶，最后只有被倒掉的份儿。
我根本没理，烦死了。
“许之玗！许之玗你回来！”许英珣在大马路中间停着，不断地叫我的名字，他没办法下车，车上还有一个人。
我钻进巷子里，许英珣的声音终于听不见了。
他最后还是没下来找我。我自己走回家，到家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天黑的没有一点光亮，小区里一片黑色，我这才发现这里太破败了，好多人都搬走了。
我们住的那栋楼里只有三户人，二楼精神衰弱的老头，五楼从来不出门的画家，六楼的我们仨。
七点多，老头已经睡了，整栋楼只有两束光，五楼，六楼，垒在一起像游戏里会掉下刺的云朵，我站在单元门口，鼻腔里不时飘过一楼许久没有清理过的垃圾桶的味道，心脏又开始揪痛。
我站了好一会儿，感觉寒风把身上的汗都给吹干了才抬腿上楼。
楼道里逼仄狭小，声控灯明明灭灭，脚下水泥台阶上几个脚印。
我拿钥匙开了门，看见许念琪坐在餐桌前写作业，许英珣还在厨房。
“你是走回来的吗？累不累？喝口水吧。”许英珣的表情很麻木，好像不会笑了。
我这才想起来，他好像很久都没笑过了，记忆里那双让我有些厌烦的笑脸，现在突然想不起来是什么样子了。
许英珣笑起来像全家福上温柔的妈妈，但我只觉得陌生，因为我还来不及和母亲父亲熟悉起来他们就出车祸去世了。
大概是吹了风，头突突地疼，尤其是后脑勺的地方，好像有人给了我一下一样。
我接过许英珣递过来的水杯，累的不想和他再斗嘴。
“今天那是谁？”
许英珣垂下眼睫：“一个朋友。”
“是吗？”我把杯子放在桌上，“你说是就是吧。”
许英珣的手骤然收紧，随后又松开了。
我看着他的动作，觉得心里有股异样的感觉，很想让他把手张开，露出手掌心。
“我和庄安那个傻·····”卡了一下，没骂出来，“那个智障没有什么，她看不上我，她喜欢你，今天恨不得扑在你身上。”
许英珣走去厨房的背影突然一顿。我感到那股异样更强烈了。
分明是把他当家长在解释的，可心中却不是这么想。
我又觉得烦了，拿着书包回了卧室。
素描本在桌子上瘫着，最近一张速写已经是一周前了，那是我坐出租车时随便画的，是一个男人的侧脸。
我翻来覆去看。
像许英珣。
“叮叮叮······”庄安的消息在手机屏幕上跳了二十几下，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子想起早上吃的那个油腻过头的包子，一个反胃差点吐出来。
我没回，没一会儿庄安的电话打进来：“许之玗你真狠！你今天在办公室那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朝你笑一下也能过度解读吗？你语文阅读理解满分吧？”我不以为然，“这时候不觉得是自己的魅力了？”
庄安在电话那头骂了五分钟才冷静下来。
我想象到她在那边撩撩头发，露出个自信的笑容：“只有我的魅力是不可怀疑的，放心吧，迟早成为你嫂子。”
“你赶紧去医院治治脑子吧。”我挂了电话，走出去。
许念琪抱着许英珣的手机在和她的小姐妹聊天，许英珣不知道哪儿去了。
“他人呢？”我问许念琪。
许念琪小心翼翼地指指房间。
房间没锁门，我一推就开了。
许英珣跪在父母的遗像前，没有垫子，膝盖直接接触地面。他的背依然很直，只是脸色苍白，显得很脆弱。
我靠在门边看他，“不疼吗？”
许英珣的唇紧紧抿着：“我该得的。”
“没必要。”我揪着他肩头的布料把他拉起来，扔了个靠背在地上：“跪吧。”
许英珣又跪下去，他挺直的脊背弯下去。
我去锁了门。不知道为什么，心跳的很快。
许英珣的手撑在地上，他在发抖，泪砸在靠背的布料上，那块儿迅速黑了。
他哭起来也没有声音，也像女主角。有种欲拒还应的感觉，我觉得喉结有点紧。
我从侧面掐着他脖子，又把他按倒了。
他瘦削的身体，线条格外清晰，真的很适合做素描模特。
许英珣握着我的手，又一次没反抗。
我觉得自己疯了。
“你在外面也这样吗？”他的腿开始颤抖，细细地颤，手指抓紧了我的衬衫。
我感到有种奇怪的欲望从心底升起，像一片新生的草原，任何一阵风都会引起一阵生命的震颤。
许英珣被我扼着喉咙，自然说不出话。他痛苦地看着我，泪从眼尾流下。
我看着他的脸越来越红，眼珠上翻。
真想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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