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一大早我就收拾东西回了学校。
我发誓我从出生以来没起过这么早，或者说根本没睡。
四点多在阳台上抽烟，抽的整个阳台都烟雾缭绕，月光照不进来，烟更也出不去，我差点呛死在阳台上。
抽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我才给张成打了电话。张成接了电话先骂了几句，直到我出声才停止他越骂越脏的词。
“庄安去学校了没？”
“没，她不停课了吗？”
“行。”我松了口气，感叹这个烦人的女人终于不在了。
今天许念琪不用人叫就知道起了，估计是听到了我打电话的动静，我往桌上扔了十块钱：“自己去外面买点吃的吧。”
至于许英珣，我已经不敢再看见他的脸。
因为来的太早，以至于我见识到了小说里描写恐怖学校的氛围，什么天边点点红光，照射着空荡荡的学校，教室、桌椅，全部蒙上一层朦胧的滤镜，一切都模模糊糊的。
好在天亮的快，没一会儿就天光大亮，那种让人后背发凉的氛围总算是过去了。
我趴桌上就开始睡，没办法，实在困的不行了。
短暂的梦里，梦见了去世已久的爷爷，我看见他熟悉又陌生的脸庞，一下子觉得委屈，这个讨厌的小老头，去世以后这是第一次来我的梦里。
爷爷坐在床边的小板凳上给我念报纸，我看着那一行行字，觉得它们好像变成一个个的实体，在纸上舞动起来。
爷爷慈祥的眉眼望着我：“小玗啊，想不想爸妈啊？”
“不想。”我回答地干脆。我都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
“小玗总有一天啊，会回到爸爸妈妈的身边的。”爷爷摸摸我的头，“那是你的家。”
我摇摇头，倔道：“那不是我的家，这儿才是。”
爷爷并不生气，只是又笑着重复一遍：“那里才是你的家啊。”
我不想听了，干脆耍脾气，甩手就走。
“哎哎回来。”爷爷拽住我，笑了，“你这孩子……你这样会让爱你的人伤心的啊……”
“他们又不爱我。”
“有人爱你啊，除了我之外，还有人爱你啊。”爷爷摆摆手，我不情愿地坐下来，“你会让爱你的人流泪吗？”
我愣怔了一下，不知为何，一下子就有了梦境和现实的区分，我明白这是梦境。
“他……爱我吗？”
爷爷的眉眼不甚清晰。
“爱啊……”
“许之玗！”
有人在叫我。
我起身，向外走去。
“许之玗！醒醒了！要考试了！”
最终不是走出爷爷家大门，而是从梦中醒来。
梦里喊我的人没有脸，只是有着瘦削的身体，脸颊上两行泪。
张成过来晃我，我清醒过来，拿着笔袋起身去了考场。
恍惚中许英珣仍在不停的咳嗽，一音半词全都化了，融了，倾泄在白色床单上，成了蒙尘的珠子，掉色的戒指，什么情啊理啊全变成了淬血的匕首，一刀刀刺在我的心脏。
他柔若无骨的目光，像一片荒凉的游乐场，下一场没有尽头的雨，融化一片雪峰之上的白雪。
我替他擦去泪。怎么能流泪。
“许哥，你中午没回家啊？”考完试我没直接出学校回家，而是回了教室，结果和周一禾碰面了。
“不回，不想回。”
周一禾看我心情不好，嘻嘻哈哈地走过来揽我的肩：“正好，走，跟我们一块吃饭去。”
“行。”
几个人吃饭不是吃，和他们在一块也热闹。我又不是非要吃你做的饭才能活下去。
吃到一半时，竟然遇到了叼着烟出来遛弯的柳苌，她花了个淡妆，模样精致得很，显得她叼烟的动作更加放荡不羁。
我低下头，假装没看见她，也希望她没看见我。
柳苌眼尖，过来给我打招呼，我恨不得直接消失。
“这不是小玗吗？黑眼圈怎么这么严重啊？”柳苌十分自来熟地坐在了我旁边，忽略了周围一帮人对她投递来的目光，她说话时烟从唇边飞出来，模糊了她那张清冷面孔。
周一禾和一帮男生愣在一旁，估计是没见过柳苌这一挂的女生，又张扬又冷漠，行为与长相完全不符。
成为人群焦点的柳苌丝毫没有要注意形象的自觉，她大咧地朝我一笑，烟雾就又飞出来，我往后一躲，躲开她的烟圈。
我没理柳苌的话茬，一来我实在不想回想这个黑眼圈的来源，二来是真的不想理柳苌，也不想表现得和柳苌很熟，不然以这帮人传递消息的速度，不出半天整个年级就会流传着“文重有个男生被富婆包养”的传闻，毕竟柳苌长得真的很有排面，看着就不像穷人，谁会看见这张脸之后还相信她是个奶茶店老板呢，再加上她这过于亲密的动作，是个人都会想歪。
见我没理她，柳苌倒也不生气，只是站起身来，轻拍了下我的肩：“不陪你了，姐姐去做生意了。”
我心说你走就走，拍什么肩，说什么话。
柳苌走的很快，好像故意要给这群男生腾时间来埋汰我一样，她的背影刚消失在街角，一众闲到不能行的男生就立刻凑了上来，七嘴八舌，问什么的都有。
我伸手去挡：“打住，不解释，吃饭。”
他们几个叽叽喳喳还要再闹我几句，我干脆冷脸起身去结账，然后直接走人。
学校旁边的街道真的很繁华，卖什么的都有，只是，少了些味道。
想起以前村里三月三会开庙会，还要请个戏班来唱戏，虽然都唱些老篇，什么崔莺莺和张生，刘姥姥进大观园，有时台下人要是多了，戏班还会唱出贵妃醉酒来。春末的好时节里买些零嘴杂粮囤家里，等什么时候来客人了再拿些出来。我小时候最喜欢吃大队那里卖的炒豆子吃，还不是天天卖，只有周五才卖，每次周五我都得闹爷爷让他给我买，他用他缝缝补补的小布袋给我装满回来，我能高兴好久。
我在不富足的农村里学到很多东西，爷爷也在细心栽培我，但可能真的是因为眼界不同吧，我对上许英珣、许念琪，总觉得力不从心。
好像有一层屏障，遮住了我和许英珣，我对一切都看不清。
我曾说过我要走艺术，去学画画，可我没有自己的缪斯。
我作为孤独的云朵生活在这个世上，爷爷是我和世界的连线，现在这条线断了，我又该拉住谁的手？
父母把我接回去，说你拉住我们的手啊，前面路黑，我们慢慢走。
可是那天，我拉住的，分明是许英珣细瘦的手腕。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那确实成为一条线，一条把我和这世界紧紧联系在一起的线，一条把我和许英珣紧紧纠缠在一起的线，把我和痛苦紧紧连接在一起的线。
从看到他黑色眼眸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那个宁谧的小村子，我回不去了。
(https://www.2mcnxs.com/html/book/56901/56901530/32478743.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2mcnxs.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2mcn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