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还债
许忌今天没有迟到。
但他来得也不能算早，班级里闹哄哄地，除了说话声，还有背书的声音，虽然在同一个环境下，但天差地别的两波人互不打扰。
他刚进来就看见一个身影在走来走去，许忌瞟了一眼，沈奈生的后背留给他，正在跟别人说着话。
他就这么移不开视线地一直盯着，直到快到了自己的位置，才收过神。
桌子上摆着早餐，而他的手里已经拎着还未享用的早餐了，许忌皱眉说：“谁的？”
左玉还没来，但前面的女同学知道，她说：“唐夏送来的，给你的。”
许忌想起来了，以前一直有个女生给他送早餐来着，他那时候的确混蛋，拒绝别人的时候是一点没给人好脸色，好像说了滚蛋，那女孩还哭了，他现在回想起来真心觉得尴尬，十几岁果然冲动，他那会的确嚣张得不行，现在25岁的他，不至于那么暴躁。
许忌拎着早餐看了一眼，对方买了许多，真是生怕他吃不饱，这包子个头这么大，还买了五个，三个大男人来也够吃了。
许忌拎起那包子，还有一杯粥，放在了左玉的桌子上。
奈生正好看见了他，说道：“许忌，你的作业写好了吗？”
她是语文课代表，刚来没几天就让语文老师选中了，别人也是心服口服的，沈奈生的文科成绩全班前三，没话说。
许忌哦了一声，翻了下桌子，没找到，“你等我一会。”
奈生站在他的桌子边，因为昨天那件事，大家看到他们在一起都要起哄，许忌没理，奈生也不敢理会。
刚被催过的吴澄说：“我作业没找到，这次不交了行不行？”
奈生侧头说：“那个……应该不行了，刚刚语文老师说过了，不交的话要找你们事情的。”
“那让她来找吧，我找不到。”吴澄破罐子破摔，继续吃饭了。
奈生左右为难，话带到了，催也催了，对方不愿意配合，她没办法。
许忌已经翻到了作业本，他问：“着急要吗？”
奈生错愕地看了他一眼，“不着急，早自习下课后给我就行，你先吃饭吧。”
许忌说：“嗯。”
吴澄不可置信地拍了下桌子，“搞什么？许忌你不会真写吧？”
许忌坐下来，摊开作业本，鬼画符一样的字体就是他学生时代常干的事，他总是不好好写字，还经常性地交不上作业，和吴澄什么警告惩罚都吃过，按照老师的话说就是“不要脸惯了”，怎么说都说不动。
许忌说：“写。”
吴澄：“你混蛋吗不是？”
许忌说：“对，这次你自己去喝茶。”
吴澄败给他了，许忌都他娘写了，那么厚脸皮不怕死的东西，没他垫背，吴澄也翻出了作业本，找不到的作业本马上就从书里翻出来了，“倒了八辈子血霉，我都好几次没写了，从哪开始补？哎，札小莹，语文作业写哪儿的啊？”
正在背书的札小莹：“语文作业不都交了吗？”
“我现在得补。”吴澄吼了一声：“有没有知道的？跟我说一声。”
奈生忍不住笑了下，她看着许忌，问了句：“你知道写哪里吗？”
许忌抬眼看她：“不知道，待会问别人。”
奈生本来打算跟他说一声的，但她听出来对方冷淡的语气，就没有继续站在这里了，她回了位置上，可能打扰到对方吃饭了吧。
早自习时，许忌一直看着那个低着头在背书的女孩，她今天绑着高马尾，跟着她的动作一摇一晃的长发垂在身后，被范子阳握在手里揉捻。
那是不被感知到的力度，同桌拍了下范子阳的手，让他别贱，女孩子护着女孩子，但青春里的男孩子，对待喜欢的人大概就是摸摸她的秀发，偷偷和她接触，坐在她的后面，能看到她都觉得是幸福。
谁都有接近她的理由，喜欢她的资本，唯独他许忌不可以。
许忌低下头，收回视线。
左玉来了，看了眼桌子上的早餐，跟许忌问了同样的问题：“谁的？”
许忌说：“你解决吧。”
左玉欣喜道：“乖乖，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大恩不言谢。”
许忌站了起来，早自习的铃声打响，他却迎着早自习的铃声出了门，正好撞见了进门看自习的班主任。
同学们看着这倒霉的一幕。
“干嘛去？”班主任眼神不善地说。
许忌道：“上个厕所。”
班主任冲道：“快点的。”
许忌说：“十分钟。”
班主任进了门，拿手扇了扇空气，“吃饭把窗户拉开。”
靠窗的同学听话照做。
班主任说：“昨天要背的会了吧？给你们十分钟，一会抽查。”
班级里齐刷刷的念书声响起。
许忌站在五班的窗户边，没有如他说的那样去什么厕所，五班的班主任还没来看早自习，班级里闹哄哄地，许忌往窗口一站，那些认识的男生一顿调侃。
许忌对窗口的一个同学说：“叫下唐夏，谢谢。”
男同学不负所望，一声吼道：“唐夏，找你！”
唐夏站了起来，女孩的心里是欣慰的，她给许忌送了这么久的早餐，一直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今天不知道哪门子风吹向她了，女生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有鬼哦。”同学们说。
“别胡说。”唐夏快步走了出去。
到了外面，唐夏跟着许忌在楼梯口停下。
“我加一下你的微信。”许忌说。
唐夏说“啊，”意外中带着一点欣喜，说道：“我没带手机。”
许忌忽然想起来了，现在就算加了微信能怎样？手机支付还没那么流行。
他从口袋里摸了下，果然有零钱在身上，但是没有红钞票，他翻完了口袋一共就凑了七十几块钱，“给。”
唐夏眨了眨眼睛，不明不白地接了过来，“什么意思啊？”
许忌说：“早餐的钱。”
唐夏抬头看着他，心里的一块石头突然坠落，压得人喘不过来气。
许忌低头说：“你给我送早餐挺多次了，具体多少钱你算好了再告诉我，我现在身上只有这些。”
唐夏皱着眉说：“不是，我不是要……”
“我知道。”许忌打断了她，尽管现在身体里住着25岁的灵魂，在社会上摸爬滚打那些年，经历了是是非非的灵魂，思想和这些青春期的少年人不太一样了，但拒绝一个情窦初开的女生也无法像拒绝社会上的女人那样太过于直白，青春期的躁动敏感危险，不允许他太过残忍的说法。
许忌犹豫了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表现的温柔，“很感谢你欣赏我，你做得这些我也看得到，但我不能因为你对我好，你对我体贴就去做对我们双方不利的决定，拒绝你并不是因为你哪里不好，只是你的好应该放在适合的人身上，我显然不是那个该享受这份对待的人。”
唐夏微张着嘴巴，她想说什么，可是说不出来，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许忌的眼睛太柔和了，和别人说的一点也不一样，暴躁的混蛋？
唐夏一点也感受不到，她在他身上看到了截然相反的一面。
唐夏攥紧了手上的钱，她低声说：“我收下了。”
许忌转身离开了，多一秒都没有留下，唐夏也回了教室。
这个曾经默默给他送早餐的女孩，最终被残忍地拒绝击垮，在众人面前哭了起来，那一次许忌心中有愧疚，可是碍于面子没去给人道歉，后来也没有机会了，他们分道扬镳，在青春里伤害过的人也已经消失在茫茫人海里。
人的重生不止是为了爱情，亲情，过往懊悔的事，重生最大的渴望，是尽我所能过好这一生，是尽我所能，不留下遗憾与后悔。
许忌的青春是躁动的，发生过许多不可挽回的事，比如……没有好好努力，因为一些过错，肮脏的黑历史，没能考上理想的军校，实现藏在心底怕被人耻笑的理想。
他当初被耻笑一点也不冤枉，没有一个人会觉得那时候的他有正气，有考上军校的可能，用多少人的话来说，就是祖坟冒青烟才能给他这个机会。
许忌回了教室，这可不止十分钟。
班主任正在抽查。
许忌拿着手机，在班主任聆听的时候，给札小莹发了条短信。
看完短信的札小莹，回了一个问号给他。
回头看见许忌，对方正给她一个确定的眼神，札小莹纵是一堆的问题和八卦也得揣在心里，等下课。
抽查背诵，奈生没逃过去，但好在她没有发挥失常，还是通篇背了出来，这次抽查的结果班主任是满意的，于是课下没有人受罚，是个和平的早自习。
今天下了雨，窗户又一直开着，奈生咳嗽了一声，她今天穿得单薄，匆忙之间忘记套衣服了，只是有人及时雨一般送来了一件外套。
札小莹，这个没怎么说过话的女孩子。
奈生不解地望着她，札小莹说：“借你件衣服，你看着挺冷的，穿那么薄。”
其实札小莹自己也没有穿多厚，奈生体寒，她的免疫力太差了，同样的冷天里，她得比别人多穿两件才能保证自己身体不出问题。
奈生摆摆手说：“谢谢，不过不用了，你自己穿上吧……”
札小莹往她身上一套，说道：“放心吧，我不冷，这衣服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
“咱班男生的，说太热了让我给他拿着，我塞桌洞里也不方便，正好你需要。”
“哦，谢谢。”室内本没那么冷的，是外面灌进来的风，奈生刚起身，想去关窗户，可是风停下来了。
她转头，看见了窗户边站着的一个少年。
高挑的少年从桌子的夹缝中走了出来，他正在和别人说话，没有看奈生一眼。
身穿一件短袖的许忌，正在和他的朋友们说着什么，奈生本该听清楚的，可是太吵了，萦绕在耳边的，是那早已经停下来的风声。
她坐回位置上去，垂下柔和的眼睛，目光落在披着的校服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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