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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回 王敖训徒索十宝 咬金回京遇殿下


薛丁山风餐露宿,日夜兼程,回到白虎关。离唐营不远了,有两个巡营瞭哨的人发现了薛丁山。这两个巡营的是谁呢?一个是窦一虎,一个是薛金莲。这夫妻俩今日是奉命巡营瞭哨。

薛金莲说:“窦将军你看,我哥哥回来了。”

窦一虎一看真是薛丁山,他连跑带喊地就扑过来了,喊道:“丁山!丁山!”薛丁山一看是窦一虎和薛金莲。他心里很难过,赶忙和他们打招呼。

金莲跳下马来到近前说:“哥哥,你自己回来的?”一边说一边往后看,“怎么?我嫂子没来?”丁山一听这句话,这泪水就下来了。

窦一虎长叹了一声说:“丁山,又出了什么难事了?”

“唉,樊梨花人不在了。”

“啊!”薛金莲一听这话,身子冷不防一哆嗦。“不在了?什么时候死的?”

“我去的那日的前一日晚上。”

薛金莲半天一句话也没说,把丁山胳膊抓住了,甩力晃了晃说:“哥哥,你见到她的尸体了吗?”

薛丁山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怎么没见到呢?”

“唉!我到灵棚了。”丁山就把自己去的经过跟他们夫妻说了。

“唉呀!你说什么也不应该不见尸体就回来呀!”

“妹妹,你哪知道,当时是什么情景呀!”

“唉!真拿你没办法。就为这么大的气把她气死了?”薛金莲心想,这一出一出的事,要是爱生气的人早就被气死了。而她头一次被休回没气死,第二次被休回没事,第三次认了个干儿子,被我哥哥乱七八糟地侮辱了一顿,连羞带臊地回了寒江。三次都没事,可这时候怎么气死了呢?有心说不是吧,可又说不出什么理由来,只好跟哥哥往大营走,心中却仍在犯疑。

窦一虎也是边走,边问这问那。薛丁山一一答应着,最后说:“得了,什么也别说了,还是去见殿下请罪吧!”

薛丁山回来没见母亲,也没见妻子,直接到了御营叩见殿下。早有有人报与太子,太子听说薛丁山回来了,高兴万分,连忙召见。待薛丁山进帐,把到寒江关的一切奏明以后,大家犹如冷水喷头,大惊失色,暗自流泪。太子听见这出乎意料的噩耗,想起当初樊梨花救他出险的恩情,也不禁流下了眼泪,可他向左右一看,徐茂公神色自若,行若无事;程咬金眉飞色舞,正咧着嘴笑呢!

程咬金这一笑不要紧,可把幼主气坏了。幼主脸上带霜,冷冰冰问道:“老国公,难道你是铁石心肠?你为何幸灾乐祸?”

程咬金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我平生走南闯北,结识人很多,最佩服的就是这樊梨花。我怎么会幸灾乐祸呢?”

“是啊,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可樊梨花一死,老国公为何发笑?”

“我笑殿下和众位将军只听丁山回来这么一说,就信以为真,还伤心落泪,这不是冒傻气吗?你们首先要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再哭也不迟呀!真是哭得没有道理!”

太子与众将一听,觉得言之有理,才停止了悲声。薛丁山两眼发直,问道:“老爷爷,您的意思是说梨花没死?”

“依我看,樊梨花并没死。我问你,梨花得的什么病?”

“忧郁过度,夹气伤寒。”

“请的哪一位郎中?”

“这个,我没问。”

“她是什么时候咽气的?”

“这,我也不知道。”

“这些都应问明才是。听老爷爷给你说一段你父亲的故事。当年你父为大唐立下汗马功劳,奉旨回家吃三年太平俸禄。哪知朝中成亲王李道宗对你父恨之入骨,待你父进京之时,李道宗早在街上等候,他故意说是巧遇你父,把你父强拉至他府中喝酒,暗用蒙汗药将你父药倒,叫他女儿翠云公主上殿面君,状告你父调戏于她。公主不从,老贼李道宗将公主逼死,而后将你父抬到公主房内,他到金殿状告你父酒后无德,对公主强行非礼,逼死公主。万岁听信老贼一面之词,要杀你父。众大臣说情不准,是我老程金殿碰头,万岁才准下百日之情……”

程咬金正津津有味地说着,太子已听

得不耐烦了,拦阻道:“老国公,这都是陈年腊月的事了,还提它做什么?”

“不提不行,我这个人有个毛病,不论什么事儿,说就得说清楚。不然,说了半天,谁也没听懂,岂不白费口舌吗?”

“那好,老国公就快说吧!”

太子对程咬金简直毫无办法,只好由他讲下去。程咬金又说到薛仁贵坐牢,十三个少国公闹监,尉迟恭鞭打宫门,薛仁贵遇赦回家,以后西凉造反,万岁令人三请薛仁贵,最后说道:“怀玉和罗通第一次去请薛仁贵,碰了一脸灰,没请来。第二次去请,家人说他死了。我老程不信他是真死,带着怀玉和罗通等人,第三次去请他,果然他又活啦!从你父这件事情看来,梨花也是这种招法。这才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都好好想想,你丁山三次休她回娘家,她挨骂受气,忍受了那么大的屈辱,她也没得夹气伤寒,如今你回心转意了,反倒得了夹气伤寒,这不是瞪着大眼说瞎话吗?谁若相信,谁就是傻子。万没想到你们居然都冒这个傻气!”众将一听,都面面相觑,半信半疑。

程咬金又对薛丁山说:“依我看,这是梨花要折腾折腾你。你接连三次休了人家,她能这么稀里糊涂善罢甘休吗!不把你折腾出尿来才怪呢!要不然,你怎么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太子还在犯疑,扭头看了看军师,军师说:“鲁国公言之有理。”

薛丁山连忙说道:“老爷爷,您说梨花没死,那太好了。可我亲眼看见后院高搭灵棚,全家人和众亲友都哭得死去活来,灵棚内停着棺椁,灵牌上明明写着‘樊梨花之位’,这难道都是假的吗?”

程咬金哈哈大笑道:“如不这样安排,你能信吗?当初,你父不但安排了棺材,还入了坟地。老爷爷我觉得其中有假,这才将坟刨开,开棺验尸。里边确实有具尸体,但不是你父的,而是你母的奶妈顾妈妈的。依老夫之见,梨花定然没在棺材之中,说不定躲在什么地方,你看不见她,她却对你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徐茂公说:“殿下,依臣之见,殿下现在可下两道旨意:一是给樊梨花金顶玉葬,并追封于她;二是请樊梨花来唐营。如果她真死了,丁山可拿出第一道旨;如她没死,就可拿出第二道旨。这次不能由丁山一人去,还得请四弟辛苦一趟。四弟对这种事可是很有经验呀!”

程咬金连连摆手,说:“这些事谁都能办成,何必又让我去?我偌大年纪就免了吧。”

“不行,这事除了你,谁也办不好。老将出马,一人顶俩。你为薛家操碎了心,现在遇到难处,就要为人为到底,送人送到家,谁让你收了仁贵当义子呢,别再推辞了。”

“对薛家的事,我伤心透了,真令人寒心,我实在不愿再管了。”

太子见程咬金再三推辞,便劝道:“老国公为大唐江山,席不暇暖,受尽辛劳,这次就请替孤王代劳,再辛苦一趟吧。”

此时,柳银环听说儿子回营,也赶进了大帐。

她见程咬金还在犹豫,流着眼泪说道:“老国公,请看在我亡夫的份上走一趟吧。现在景山生死不明,杨藩气焰万丈,不请来梨花可怎么办呀!您对我们薛家关怀备至,恩重如山,我们一家世代不忘!”

程咬金是菩萨心肠,看不得人哭,忙说:“不要哭了,老夫走一趟就是了。不过,我还得保举一人,随我前去。”

太子说:“全营将官任老国公随意挑选。”

程咬金用手一指姜须,说道:“就让他陪老夫走一趟吧。”

太子问:“姜须,你可曾听见?”

姜须说:“我正要跟着呢!不知老爷爷何时动身?”

程咬金说:“事不宜迟,明日就动身。可有一宗,这次无论是丁山还是云飞,一定得听我的,我让你们怎么着,你们就得怎么着。为防万一,请殿下再下道旨意。”

“孤王准奏。”李治立即又下一道旨意:“无论何人,敢不听老国公的话,老国公可先斩后奏。”这三道旨写好之后,当即交与程咬金。

第二天早晨,三人出发了,快马加鞭,直奔寒江关。一路之上,薛丁山半信半疑,心事重重。他想:但愿老国公所料不差,樊梨花还活着。那真要谢天谢地了!但当接近寒江关时,他回忆起在寒江关所见的情景,就不大相信程咬金的预料了。一想起樊梨花已和他永别,再也见不到她那娇美刚健、楚楚动人的倩影,就不由一阵难过,两行热泪夺眶而出。程咬金冷眼旁观,说道:“丁山,看来你还真良心发现了,上天有神明,他们知道后,定会保佑你们夫妻团圆。”

话还未落,突然,一阵微风吹过,把一个人的哭声送到薛丁山的耳边。这声音如泣如诉,无限伤心:“妻呀,为夫对不起你。我不明真相,将你休回娘家。你回去后,父母责怪,亲友埋怨,邻居冷眼相观,族人说长道短,你才被活活气死,是我害了你,我真对不起你呀!”

薛丁山听后一怔,难道世上还有和我一样的人,休妻害妻吗?我得去看个究竟。想罢,说道:“请老爷爷和云天兄弟稍候,待我去看看远处那人啼哭到底是为了何事。”程咬金说:“咱们一起去吧!”三人顺着哭声找去。不远处,一个年轻的庄稼汉,正趴在一座新坟上痛哭流涕,身旁有几个人相劝,可怎么劝也劝不住。

三人下马,薛丁山上前问道:“请问这位壮士,为何如此痛哭?”

那庄稼汉一回头,见薛丁山威武英俊,年龄和自己差不多,带着一双惊奇、同情的眼神,便止住了哭声,哽咽道:“客官要听,我也愿跟你念叨念叨,自己也痛快痛快。坟上是我的妻子白素玉。她为人贤惠,我二人是恩爱夫妻,过得和和美美。不想他有个表兄来我家看过她两趟,我就怀疑他们有苟且之事,也不问青红皂白,把她休回娘家。她无脸见人,悬梁自尽。她死以后,才知她并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我后悔不及,请来一道士,那道士给我出了个主意。他说:大凡冤死的人,阴魂不散。只要你有了诚意,手托一个托盘,内放纸马香锞,一步一个揖,两步一个跪,三步一个头,边走边认罪,一直哭到坟前,只要虔诚,就能感动上苍,哭活你的妻子。”

“哦,原来如此。你哭了几天啦?”

“嗐,再哭几天也没用了!”

“为什么?”

“那天,我出了城,一步一个揖,两步一下跪,三步一磕头。正走在半路上,忽然遇见一个好朋友。我因他在眼前,既没跪,也没磕头,就来到坟前。这时,那道人来了,说我心不诚,哭也不灵了,他气得直跺脚,走了。我后悔也来不及了。”薛丁山听罢,呆立不动,两眼发直,好像在想什么。

程咬金说:“咱们走吧。”

薛丁山这才如梦方醒,跟着二人走出不远,程咬金便说:“我想到一件事儿,和你商量商量,不知你薛丁山肯不肯干?”

“老爷爷,您就说吧,我惟命是从。”

“你不妨照道人讲的试一试,万一你的诚心感动上苍,救活梨花,岂不是天大的喜事!”“老爷爷,这让大家看见多难为情,再说,人死如灯灭,哪有复活之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能哭活梨花,可是大功一件呀!”

“老爷爷,这事还得斟酌……”

程咬金脸色一变,说道:“丁山,你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忘了第三道旨意是什么?谁敢不听老爷爷我的话,我要先斩后奏!”薛丁山无奈,只好说:“就依老爷爷。这样做就是救不活梨花,我也算尽了一份心意。”

姜须说:“哥哥,这么做就对啦!”

程咬金让姜须买来纸马香锞和一个托盘。薛丁山将战马交与姜须,手托盘子,一步一个揖,两步一下跪,三步一磕头,由城外向城里走去。程咬金骑在马上,姜须牵着两匹马,跟在薛丁山的后头。

薛丁山这样一揖、一跪、一磕头,在城外还好说,人不多嘛,可一进了寒江关,来往行人熙熙攘攘,真是僧道两门,回汉两教,男男女女,老老小小,看见薛丁山这一副模样,都止步观望,议论纷纷:“二大爷、小侄儿、三叔、李大妈,快来看啦!这才是真正的大孝子呢。看来这是个城外人,给他爹娘还愿,不知到城里哪个庙去烧香呢!”

“这样的孝子少有哇!年轻人都来看看吧。百善孝为首,得跟人家学学。”

薛丁山一听到这些话,只臊得面红过耳。但他心想:过去我太辜负梨花了,为了救活她,我干什么都行,管他们议论什么呢!他也不理这些闲言碎语,一直来到樊府,守门的一看都怔住了:姑爷这副德性,也真够狼狈的啦!

薛丁山对门官说:“快去通禀老夫人,就说殿下派老国公前来吊唁。”

程咬金翻身下马,对薛丁山说:“丁山,这回你准能见到梨花。你的诚心,天神、地神、过往行神都知道了,还不帮助你救活梨花吗?别停下,接着磕,一直磕到灵棚。三十六拜都拜了,不差这一哆嗦啦!”

门军赶紧到府内报与邹老夫人。邹老夫人忙命人接进三人。三人没去客厅,一直来到灵棚。薛丁山看见灵柩,想到樊梨花对他的恩情,跪在棺前又伤心地哭了起来。邹老夫人也由丫鬟扶着来到灵棚。

程咬金不动声色,围着棺材转悠,边转边自言自语道:“梨花呀,躺着不难受吗?别闷出毛病来,也该出来啦!丁山这次可是出于诚心呀,一步一个揖,两步一下跪,三步一磕头,也够难为他了,你也该知足啦!”

邹老夫人一听,说道:“老国公,你这是干什么?”

“哟,老夫人,你可好呀!”

“女儿都死了,还好什么?”

“这次殿下命我陪丁山一起来请梨花到白虎关,你就让她出来吧。别看这儿摆着棺材,里边有人没人还得两说着呢!”

“老国公,您这个玩笑开得可不对呀!我女儿难道还能诈死埋名不成了?”

 程咬金见邹老夫人面沉似水,真生气了,便说:“夫人休要见怪,我这是疼丁山,盼梨花能活过来;再说,我一向爱说笑话,也不管什么时候,甚至不分君臣,请老夫人千万不要见怪。”

 邹老夫人请程咬金等人进客厅待茶,姜须将薛丁山搀扶起来,薛丁山已哭得声嘶力竭了。进了客厅,茶点已备好,薛丁山怎么也吃不下去。程咬金可不听那一套,连吃带喝,真是水足饭饱呀!

邹老夫人问道:“不知老国公来此有何打算?”

程咬金说:“殿下有旨,要将樊梨花金顶玉葬,以后追封。我们可选个吉日,找块风水地,将梨花安葬。”

“既然如此,明日就出丧吧!”

“这可不行,殿下旨意在此,岂能草率行事。这几天大家都累得够呛,就让大家歇息两天,三日后再出丧不迟。”

“也好,就依老国公。”

薛丁山说:“今夜我守灵。”

邹老夫人说:“你太累了,就歇歇吧。”

程咬金说:“他累就累点儿吧,今天就叫他守灵。其余人等,一律歇息。万一感动上苍,神佛保佑,也许能让梨花还阳呢!”

“借老国公吉言,但愿如此。丁山,你保重吧。”

吃了晚饭,薛丁山一人去守灵,程咬金和姜须劳累过度,在书房睡着了。薛丁山跪在拜板上,控制不住自己的悔恨心情,就呜呜地哭上了。他哭了一阵儿,稳了稳自己的心情,抬起头来往四周看了看。这阵儿,天已大黑下来了。薛丁山就来到棺材旁边,他一撩这白孝帘就到里边了。他看见这口白茬棺椁,心中非常难过,一下子就扑在棺材上,又放声痛哭起来。

薛丁山一路之上想了好多好多。所以,今日他不顾一切的,一边哭,一边数落着,就把这肺腑良言都倾吐出来了。他边哭边说,承认自己有些心高气傲目空一切,认为自己是王敖老祖的徒弟,就飘飘然了。这么年轻就做了二路帅,自己爹爹又是平辽王大元帅,能把谁看在眼里呢?

第一次跟樊梨花见面时,认为樊梨花看中了自己,也承认樊梨花有些本领,武艺高强,可是总觉得我应该压人一头。樊梨花担了弑父除兄之罪,我就动怒了。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人家给休了,心里一直不服。第二次听说她是有夫之女,自己更是怒火中烧,第三次看见小将薛应龙,自己好像一肚火没处泄,就好像逮住了有把烧饼似的,这些归根到底,说起来还是自己不对。虽然樊梨花几次把自己救了,可自己嘴不服,心里也承认人家是有本领的。

到现在,他思前想后,都怪自己,持别担了弑父之罪后,这个滋味是很难受的。薛丁山一边哭一边说,他此时此刻心情特别沉重,把一切就都忘了。一个人在灵棚前光顾哭,直到三更天了,因为薛丁山一路之上是够辛苦的,风吹日晒,饥一顿饱一顿的,那样的辛苦,两条腿都觉得麻木了。身上四肢无力,再加这么一哭,腹中又无食,便昏过去了。也不知到什么时候了,猛然听有一种响动特别惊人。把薛丁山“激灵”地一下给吓醒了。

“啊,什么?”他爬了起来,一看自己是在灵棚棺材旁边,一个人也没有。听听外边也没动静,只是有微风沙沙作响,把白孝帘刮得乱摆。

薛丁山也觉得灵棚里太肃静了。心想,怎么这么肃静?肃静得叫人可怕。刚才是什么响呢?他正在想,猛然又听“咔”的一声,这回可听清了。是这棺材在响。

“啊!”丁山往后退了几步。听棺材响,怎么回事?吓得他头发根发奓。多大的英雄在此时此刻恐怕也要害怕的。怎么?莫非人活了?为什么棺材在响?又一想,嗐!棺材里装着是樊梨花,尸体在里边,莫非真的樊梨花会死而复生?他叫着自己的名字,薛丁山呀薛丁山,你已是险些丧命的人了。这次来这里要把樊小姐哭活,一同回奔前敌。哭不活,死也不能回去了。人要把死豁出去,就什么不怕了。他心想,我何不上前把棺材盖打开看看呢?

想到这里,薛丁山也不知哪来的一股劲儿,来到棺材旁,一伸手把棺材盖扳住了,用手一掫,把棺材盖就打开了,这棺材盖上面就成了十字了。他往里这么一瞧,还有一层厚底盖,伸手又把底盖撬开了,往里一看,把薛丁山吓得是两眼发直。他打开以后,樊梨花的尸体在里边躺着。上边有块白绫子蒙着。薛丁山用双手揭开白绫子,他往里一瞧,其实他的手在颤抖。

只见樊梨花躺在棺材里如活人一般。脸蛋红扑扑的,不过,就是紧闭二目。唉呀,这不是一日了,尸体还保存这么好,脸上还红光满面,这是怎么回事呢?

“梨花,难道你能复生?你真要是能活,我薛丁山纵死九泉也甘心情愿!”那意思是说我死了,你只要能活我也干。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樊梨花眉毛、眼睛这么一动。嗯?丁山就往后退了一步,心说,真的活了?就是真的活了,我也不怕。他又往前走了一步,就听见樊梨花“哼”了一声。虽然声音很小,但是晚间,又在棺材旁边,薛丁山头发根直发奓。他壮着胆子问道:“梨花,梨花,你真的还阳了?你真的活了不成?”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樊梨花“哼”的声音比刚才大了一点儿,身子又一动。薛丁山一伸手“唰”把白绫子一掀,看见樊梨花双手顺着在棺材里躺着,两只手好像也在动弹。丁山一伸手就把樊梨花的手抓住了,一摸并不是冰凉的,尸体并不僵硬,莫非真的活了?

薛丁山壮着胆子,哆哩哆嗦把一只胳膊就伸在樊梨花的脖子下边去了。另一只手把樊小姐的肩膀头一搬,把樊梨花从棺材里掫着坐起来了。薛丁山的身子歪歪着,用自己的肩膀顶住了樊梨花的上半身,双手扶着,嘴里还在喊叫:“梨花,梨花!”用一只手去扑拉前胸。

好大半天,樊梨花的气喘匀了,恢复了知觉,她说:“唉呀!我这是在什么地方?”

“梨花,这是在你的帅府灵棚。”

“啊?你是……”

“我是薛丁山哪!”

“啊!是你?”

丁山用两手扶着樊梨花的双肩,把身子转到前边就跟她来个对脸,说:“是啊,是我呀!是我薛丁山哪!”

樊梨花完全看明白了,便说:“噢,我这是……”

“噢,梨花,你这是死而复生了。你总算活了,我总算把你哭活了。”

樊梨花“哼”了一声,用双手一扶这棺材帮,意思是要起来。薛丁山很快明白她的意思了,赶快就把棺材盖拿下去了,把樊梨花扶着出了棺材,然后席地而坐。

樊梨花坐下了,薛丁山说:“梨花,你觉得头晕吗?喝水吗?”

“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何到此?”“哎呀,樊小姐,你还不知道呢。”丁山就把樊小姐怎么死的,自己如何又来到这儿和自己哭灵都说了。

“原来如此,薛丁山,你这是奉了幼主的旨意,三下寒江前来接我?”

“是啊。我第二次来的时候你已经死了。人死了没办法,我只好回去。可幼主殿下认为我不是真心诚意请你,当时我也很生气,人死了怎么能复生呢?现在看来,还是我的心不诚啊!因为,有些事我没想开,近日我全明白了。樊小姐,千不对,万不对,都是我丁山一个人的不对。我不应该那样对待你。事情做错了,只能从头做起。我后悔也不行了。我的爹爹已去世了,我薛丁山也担了弑父之罪。现在我完全理解你的心情。樊小姐,只要你肯出世,能为国为民,两军阵前开兵打仗,我薛丁山哪怕跪它三天三夜,怎样罚我,我也情愿。”薛丁山知道这里四顾无人,在这个地方把肺腑之言跟她说了,换了地方还不好出口。因而他放心大胆地把心里的话都说了。

樊梨花也看出来了,知道他这次是实心实意的,不是目空一切了,便说道:“二路帅,现在你全明白了。”

“我现在官职被撸,还算什么二路帅,我是个无名的白丁了。”

“你是真心实意愿我去两军阵的大唐营?”

“那是当然了。只要你肯跟我回去。”

“不行。第一,就凭你这么一说,我不能跟你走。你回心转意了,只能说我们俩和好,叫我跟你走是不行的。为什么呢?没有殿下圣旨,没有金牌,我跟你走,这叫私离戍地。这我不说你也明白。”

薛丁山的心又凉了半截。心说,她说的也不无道理,千真万确。私离戍地,那是杀头之罪,我现在是请樊梨花这个人。丁山又把话拉回来说:“梨花,只要你肯跟我回唐营,我认可回去,再去求殿下出圣旨还不行吗?”

樊梨花一听,这薛丁山还算很聪明。第一个目的先和好,然后再讨旨,那不很方便了吗?

樊梨花带笑说:“可是还有呢?”

“噢?还有什么?”

“玉翠山的薛应龙怎么办?”

 “噢,这个不要紧。娘子你放心,我得罪了他,我亲自去把他请来。”

“嗬!你亲自把他请来?他能来吗?”

“噢,这就在我了。”

“那好吧。第三,你把我请去,到了唐营之后怎么办?”

“那就得听殿下的吩咐了。反正我薛丁山已是个无名的白丁,什么官职也没有了,愿在你的帐前听用。”

“这你能做到吗?”

 “这有何不可呢?现在我已全明白了,你不要再往下说了,只要殿下把你调回前敌开兵见仗,我薛丁山愿效犬马之劳。”

“这是真的?”

  丁山说:“你若不信,我敢对天盟誓。”

这时,忽然听外边有人哈哈大笑:“哈哈!梨花呀,我看到此就止吧!”

啊!薛丁山噌地一下就站起来了。樊梨花抬头一看,谁呢?这还有别人吗?是程咬金。不但程咬金从外边走进来了,后边进来很多丫鬟、婆子,挑着灯笼搀扶着老夫人,也奔灵棚来了。

 樊梨花也站起来了,给程咬金飘飘下拜说:“老千岁,你好?”

“好好,我不少吃不少喝的,我好着哪!樊小姐,你这一计太妙了!”

樊梨花的脸“唰”地就红了。薛丁山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心里也明白了。闹了半天,他们摆圈套是套我呀!不管怎样,事情已到这一步也就不错了。赶忙近前给程咬金见礼,然后就给老夫人跪下大礼参拜。

老太太满面笑容,眼里含着热泪上前把丁山就扶起来了。她上上下下打量着薛丁山说:“孩子,叫你吃苦了。”说完了,这老夫人就哭上了。

书中交代,樊梨花确实没死,可知情者只有邹老夫人和二位少夫人。这个主意也是樊梨花想出来的。

薛丁山第一次来寒江关,樊梨花得知后便派人做好安排,自打他一进关,便挤对他进了花子店挨了打,后来在校场又打了他四十军棍。可打完了,樊梨花的心又软了。薛丁山毕竟是她的郎君。她脑海中一直闪现着他那英俊的形象,万一有个意外,自己依托谁呢?所以才派两个心腹士兵跟在他的后面。二人见薛丁山上吊,才假冒更夫“伤天”与“害理”,救了他,并且借马赠银,让他回到白虎关去。

薛丁山走后,樊梨花一夜未眠,想起薛丁山过去对她那无情无义的样子,不由辗转反侧,气愤难平。心说:他口口声声说他错了,是不是阴一套、阳一套呢?我一定要好好试探试探他,决不能轻易地随他去唐营!

第二天,她和母亲、二位嫂嫂定下这诈死埋名之计,传话出去,樊元帅得急病身亡,顿时,关内关外,一片哭声,帅府内装模作样地摆设了灵棚。薛丁山第二次进关到帅府祭奠时,樊梨花知道他悲悲切切,异常伤心,自己也很感动。

过不了几天,她探听到薛丁山随老国公来关,就派一个士兵假扮庄稼人到坟头去哭灵,没曾想薛丁山也一拜一跪一磕头来到帅府。薛丁山到帅府时,樊梨花还在绣楼呢。到薛丁山守灵时,她悄悄来到灵棚帐内,看见他很虔诚地为自己守灵,自怨自艾,悔恨交加,心中的一团怒火也就不消自灭了。

程咬金得理不让人,把几句要害话抛了出去,说道:“咱们撂下远的,先说近的。我们临来之时,殿下下了三道旨意:一是果真梨花死了,就金顶玉葬,死后追封;二是梨花还活着,请她去白虎关;三是无论何人,不听我的安排,先斩后奏。”他说完话,把旨意拿了出来,众人叩头参拜,拜毕落座。

程咬金又说:“梨花,你就别让老爷爷着急了,我偌大年纪,不容易呀!你要叶落归根,圣命是不可违的。再说,丁山这堂堂男子汉,三步一个头,磕进寒江关,沿街百姓全以为他是个大孝子呢!你就是铁石心肠……”

樊梨花不忍再听下去了,说道:“老国公,请不要再说了,我可以去白虎关,不过我有三个条件。”

“不多,不多。别说三个,就是三十个,我能办到的就全答应。”

“第一,不准任何人提起三休、三请之事。”

“这不算什么条件,我回去请殿下下一道旨意,谅谁也不敢再提。”

“第二,叫二路元帅到玉泉山去请应龙,我上阵得带着我那‘奸夫’。”

  薛丁山一听,只臊得面红耳赤,不敢抬头,低声说道:“我一定去。”

“第三,杨藩之父乃是我全家的救命恩人,杨藩与我是父母给定的亲事,因为我不愿意嫁给他,才由恩师和王敖老祖做主,许配给二路元帅。如果我到白虎关,那杨藩难免胡言乱语,我为报恩,不会与他计较,即使和他动手,也会让他三分。一旦他败在我手,我有可能放他一条生路,不许你们多管,更不许你们胡言乱语。以上就是我所提的三个条件。如若答应,我就随你们去白虎关,如若不应,你们就回去奏明太子,说我不能前去。”

程咬金、薛丁山说:“全答应了。” 

未知丁山如何去请薛应龙,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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