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阴谋
“何大人，何大人，快醒醒。”何尚文的仆从吉星急急地唤着，一边用手摇晃主子的身体。“我就出去了半个时辰，怎么回来就这样了。”
何尚文和花枝姑娘双双瘫倒在包间的软塌上，花枝面朝下，半个身子压在何通判的身上，这场面简直没眼看。
吉星皱着眉头小心地把花枝从自己主子身上拨开，她顺势就滚了下去，躺平在榻上，微张着嘴呼吸，似乎还睡着。
私自和妓官发生关系可是大罪啊，自己真不该听国舅的差遣出去候着，这回一个疏忽就犯下大错。吉星一边想一边狠狠地抽了自己几个大耳光子。
他急得猛烈地摇晃起主君来。若主君还不醒来，叫人发现就完蛋了，自己就算不被官府抓起来，也免不了要挨主家的一通大板子，说不定还要被扫地出门。
何尚文睡得死，被摇了半天也只有脸上的横肉抖了两抖，丝毫没有转醒的意思。吉星正着急想着法子的时候，忽然包房的门被人打开了。
吉星猛地回头，死死盯住那扇门，要护住主子的秘密也来不及了。由于惊吓过度，他只是呆呆的停了动作愣在原地，做不出任何其他的反应来。
只见今晚做东的国舅王相远带着仆从石忠走了进来。
“郡……郡公。”吉星吓得哆嗦起来，身子不由地往后退。
王相远震惊地扫视了一番面前的残局，眯起眼睛说：“这怎么回事？石忠，快把门关上。”
“我……我也不知道。我听您的出去候着，看半天没有动静就进来瞧瞧，结果就成这样了。”
王相远凶道：“你还愣着干嘛？快把你家主子喊醒。”
吉星吓得一哆嗦，又抓着何大人的肩膀猛摇了几下，还是无用功。
王相远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随意拿了桌上还立着的一只酒壶，对着何通判的脸就倒了起来。
“这……”何通判的仆从吉星想要去阻拦，却又收回了手。
王相远一通酒倒下去，凉酒顺着通判的眼皮渗进了他紧闭的眼睛里，刺得他不住地皱眉。
王相远见状下狠手拍了拍他满是横肉的脸颊，唤道：“何大人，何大人。”
终于，何尚文被酒精刺得睁开了眼睛。他茫然地环顾四周，好一会才发现横躺在他身旁的花枝姑娘，他立刻下意识地去摸下身的衣服。
“何大人。咳咳。”王相远清清嗓子说，“何大人不必惊慌，这里又没有别人。”
王相远办成件大事，寅时才从嫣红楼出来。他一夜没睡，但却不急着打道回府，绕路去了西湖边的一处工地。
清晨天还只是微微亮，西湖东边的渡口旁边几百米的工地上就已经围着一大群工人，忙忙碌碌地开始了一天的工程。
怀珍阁那种小打小闹的生意，王相远没几天就失去了起初的新奇劲儿，开始筹划下一桩生意。
他在西湖旁挑了一处未开发的地，甚至连渡口都被他占了几分。
王相远下了车，站在渡口那看着工人们辛苦劳作，他背着手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清晨的阳光刺得视线有些模糊，他仿佛能看到新楼建成的景象。
眼前将建一个比惜春楼还要高大豪华的酒楼，还要在西湖上在放一艘二层大游船，供客人们游湖观景，船身上点缀明亮的烛火，彻夜不眠。
他想，他的江南第一青楼将给闲淡雅致的西湖添上一道艳丽的风景。
以王相远风风火火的性子，他等不了太久，一打定主意便买好了地，招好了工，让工人们日夜赶工马不停蹄。他自己也没闲着，楼刚刚打了个基地，便已经把竞争对手给搞定了。
要在江南第一大城临安开一家当地最富盛名的青楼，背后一定有支持的势力。老鸨自然不会把背后的老板名字写在脸上，但要打听起来却也不难。
他只问了一个人便问出了答案。
花枝姑娘自幼在嫣红楼长大，对楼里的一些潜规则早已摸得清清楚楚。
她伺候王相远时露出的那幅既殷勤又恐惧的样子，他在太多女人身上见过了。
既害怕又对他怀有期待，这样的人是最容易被拿捏的。
王相远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很坏的事，他又不需要勾结通判做杀人放火、谋害百姓的勾当，他只不过是个普通的生意人，只想把生意做大罢了。
培养优秀的妓官需要经验和资源。有什么比直接从竞争对手那儿搬照搬过来更快、更简单呢。
花枝虽然姿色平平，但才艺还是不错，由她来教导姑娘们很是合适，他再命人在临安周边搜罗一些年轻女子，一家青楼不就这样诞生了。
在渡口站的久了，凉风溜进了他的领口、袖口，吹得王相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终于结束了他对自己商业新版图的一番畅想。
“回去吧。”
一场春雨一场暖。即便雨水连绵不断，工人们也日夜赶工，未停一刻。
王相远一有闲心便来监工，他坐在楼前临时搭起的茶棚里品着茶，眼见楼渐起，他心里正高兴。
他的仆从石忠过来，哈着腰支支吾吾的说：“主子，听账房的人说这一个月怀珍阁亏了钱。”
王相远放下手里的茶杯，看了石忠一眼，说：“怎么会。这新开的铺子就亏钱？不是卖的挺好的吗？听说对面藏宝阁都没生意了。”
“是，一开始是这样，但不知怎么的渐渐生意又回去对面藏宝阁了。”
“算上私底下卖的钱也不够填亏空吗？”
“不够，私下卖的隐藏款越卖价格越低，赚不了多少钱。常规的也有些卖不动。”
“那藏宝阁的生意呢？”
“似乎……又如从前一般热闹。”石忠小心翼翼的说，“我让人去探过了，对面的客人里女子占多数，多是一些富家小姐。藏宝阁的泥人又都是女性人物，比较新奇，或许是对了她们的胃口。”
“他们家的画师是谁？”
“咱们请的是翰林画院在临安的画师，我向他们打听过了，没人认出来这些画出自何人之手。”
“是吗？画的这么好却没有名气，有意思。那这家店的老板是谁，你总该知道了吧。”
“我去店里问过，他们家小二支支吾吾、语焉不详的，似乎也不清楚他们背后的东家是谁。只说，他们也没见过自己的东家，每次沟通总是通过一个中间人。”
王相远听了这话差点发作：“石忠，你跟了我这么久，有些话还需要我多说吗？既然问到这位中间人，你便顺着这中间人往上顺藤摸瓜不就得了。没打听清楚的事情就来跟我说，你是指望我亲自去给你打听吗？”
“不，郡公，我打听过了。我去找到了卖这几个小二的人牙子，那人牙子说是林府的下人来招的工。”
“林府？哪个林府？”
“节度判官林司岐的府上。”
“林司岐？我听说他就是个读书人出身，被贬以后成天酗酒度日，他还会做生意？”
“听说林府常常出面的下人，是个女使。我想……我想是林府的女眷在经营此店。”
“女眷？林家的什么女眷？”
“林家只有两个嫡女，二姑娘年芳十七，三姑娘才刚过十二。长辈就只有主母和一房妾室。”
“二姑娘……二姑娘我见过，就是在那条街上。不对，就是在藏宝阁店门前。”王相远摸了摸下巴。“那必是她没错了。”
“我向周围的店家打听有没有常见到大门户的姑娘出入此地。倒有人跟我说，见过几次叶家的二女儿来到此处，因为她不常出门却多次出入此地，打扮又精致靓丽，很是乍眼。”
“是吗？那你是调查了已经有眉目了？”王相远心想，做足了功课才来找自己，石忠这小子还算机灵。
“也算不上，只是收集了些线索。”
“这么说来，我也见过两位姑娘在茶馆相聚。我就说，那林家的小娘子透着一股聪明劲儿。上次还瞪我呢，我当时还想她那股劲很像三妹相茹，看着是个有主意的。但听三妹说，叶家姑娘怯生生的，话都不敢和旁人多说两句，待字闺中，年芳二九了也没个婚约。我看，店是林家二姑娘开的，叶家同她是表亲，常一同出入也正常。你给我弄清楚画师是谁，我把他挖过来，这事儿不就解决了？”
王相远交待完了，倚回了圈椅里，但石忠还弓着腰站在一旁没动。
“主子，我听咱们怀珍阁的下人说，叶家姑娘来过两次，每次都只看画……看得特别出神。”
王相远撇过头看了一眼石忠，笑了，“你想说什么，藏宝阁的画是她画的？这未免过于牵强，一个二九年华的闺中小女子，画画得这么好？”
“我是这么猜想的。一般优秀的画师早已扬名，互相之间一眼便知画出谁手。临安城里有名的画师我都拜访过了，无人知晓此画出自谁手。藏宝阁的线索也正好断在叶家姑娘那儿……若要继续查下去，得去叶府查了，所以才来请您准许。”
“查，怎么能不查。我多次想去叶府登门拜访，他家主君总不让我进门。既然正门不让走，那就走偏门。”王相远露出轻蔑的笑容，他单手拿起茶盏，灌进一大口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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