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嬷嬷
不知几日过后，黄卿辞在书房里端坐着抄诗。钰梅在庄子外头干着活儿，钰漱在不远儿处裁着花草。远远儿的钰梅就似是看着古城方那儿驶来了辆马车，立马擦了擦手，从袖口里头摸索着银票。迎着上前的同时还是不由得叹着这差事难有好结果。
却是还不等钰梅叫喊，那马夫便勒马摆了板子。从上头先下来个金银打扮的，瞧着很是金贵。后头跟着下来个小娘子，背着个包袱捧了点儿碎银子给马夫。
先前儿下的头也不回来到钰梅面前，抽走了银票打量着道：“老远儿的在城里便听着得你们在寻宫里下来的嬷嬷，怎么，今儿我自个儿赶着来还不曾有人接着了？”
这音儿啊可不算是小，里头的钰漱也停了活，贴着墙仔细的听着。
说罢了那人也不停，甩甩手帕进了庄子门，没走两步便瞥见了钰漱，停下步子仔细打量了一番。
未几，眼里有了满意，对着后头喊了声便又悠悠地继续走着：“小姑娘也是个好苗子。絮锦，记上。”
小娘子连忙应下，走到钰梅跟前塞了张票子陪笑着：“姑姑莫要往心里记着。咱们嬷嬷是宫里头刚退下来的，下来谋些生计本也不是好找的。这不，前些日子听了这消息，急着忙着赶来偏生银子又被人半道上偷了些去。地古人稀的，吃了好些苦才拦下了车好生平安的来了。一路上很是辛苦，这心里火气自然就大了些。这是我做主赔给姑姑吃茶的，姑姑自然是个大气量儿的，莫要见怪。”
钰梅也不是个小性子，正巧心里也对小小姐如此散财痛心，顺势买个情谊也收下了票子笑道：“小娘子远道而来也是辛苦的，婢子下去寻间好屋子。小娘子便是等着也可，吃着些茶点也无妨。”
说罢便招呼着钰漱来伺候着，福福身子下去准备了。
可这拐着拐着就走到了黄卿辞屋前儿，仔细想着一路上没碰着谁，便推开门进了去。
掀开珠链，却见伊人正搁笔收纸，书香气卷飘散开来。
见着钰梅慌慌忙忙的都写在了脸上，黄卿辞也停了手，夹了块帕子拭手缓步离了书桌。
钰梅这会子也糊涂了，往旁挪了两步摸摸茶壶，随即把糕点推到了茶壶前头想供着吃。
谁知黄卿辞摆摆手，披上袄衣就要出。
却被钰梅拦了下，心惊胆战地问道：“小姐，您这是做何？”
黄卿辞疑惑道：“梅姨此番情急，叫得卿辞也很是紧张，却不是从城中寻来了嬷嬷？”
“寻倒是寻了……只，只是这位嬷嬷……人自己找上来的，是不是宫里退下来的却不可全知。且听着一路上是吃了不少苦的，举止依着婢子看也是一顶一的不错。婢子是来告知小姐些，好叫人家觉着顺眼些，小姐也是多能讨些教的。”
黄卿辞笑了笑，安抚道：“梅姨您且放心。卿辞本着想求来个有经验的嬷嬷。是不是宫里的又如何呢。”瞧着钰梅还未转过魂儿的神情，便拉着钰梅快步走着。叫她且放心，先去准备上好的食住，好好的伺候。也叫人家满意着。
支开了钰梅，黄卿辞停下理了理衣鬓，正是跨进可前院的门。没走几步便见着位端庄的坐在长廊椅子那儿，眼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压压心绪走上前去行了个宫礼便候着任由她打量。
看着眼前的漂亮人儿，方照杏觉着很是不错，心中的火气总算是扑灭了些。随即拉过黄卿辞坐到身旁，问她姓甚名谁。黄卿辞便如实说下。
点头之后又是目光描绘着黄卿辞的面容，过会儿便叹道：“倒是生了副花容月貌。虽是与你阿姊有几分相似，却也各有各的风采。”
瞧着黄卿辞迫不及待的想说出口，方照杏也不给她缝隙，接着便说道：“我呢，虽与你阿姊有些交情，此番前来的银钱亏空却是不可少的，若是心疼那些个碎银子，我且多教与你些即可。”
顿了顿，方照杏观着黄卿辞坐不住的眼神儿和瞬间放轻的气儿，便知晓她面容功夫还不到家。又拉着黄卿辞说了好些话。
待到半个时辰过后，黄卿辞独自走到屋子前，猛然脑中惊雷闪过，惊愕回头看着那一眼看到底的长廊，又转来望天笑道：“真是，隔墙自有说隔墙的辞。”
说罢便又出了院子，去向外门走去。
这边儿准备好屋子的钰梅心中也是松了口气。去后院的路上心里止不住的欢喜。
瞧瞧那二人的身段、举止，还有那心气儿，怕不是宫里的嬷嬷，也怎么是个大户人家见识多广的，能学得其一二学识风采，也是天大的好处啊。
回了后院的一处屋子，钰梅连忙插了三炷香给屋子里唯一的碑位，然后欣慰的说道：“小姐您就放心吧。这天上的各路神仙都护着咱们小小姐呢！这不，天上的福星星就下凡间来了。来祝我们小小姐成事儿来了。您且放宽心，婢子豁出这条命也会保佑小姐福泽深重。”
说着到了后头竟是有些哽咽了。
钰梅用手背抹了眼泪，直挺挺地跪下磕头。只是这一叩，便是好久也不曾起。
待到草草的叩完，便起身离开了。
走到路上，只是额头和眼眶有些红肿。
回望叩首的那块地又是潮，又有些小水池子照出秋日的日光，小风拂过晃晃荡荡的。
钰漱恪礼，补了名字将小娘子带去了前院的客房。一路上不时听着小娘子感叹院子静好。
到地，钰漱行礼欲去理竹篮子，被那卸下包袱拿出个册子来的小娘子一把拦下：“小女子还不知姑娘名讳字样，不知可否提点一二？”
说罢便拉着钰漱递上了根笔，翻开册子来。
钰漱佯装无措，待小娘子再发问却才道是个不识字的，惹得小娘子一阵轻笑。
言罢，小娘子也不冷嘲。转过册子哗哗几笔，递给钰漱，见她似真不明，收起册子笑着说道：“小女子如今已一十七岁，不曾许媒婚嫁，跟着嬷嬷姓方，名为絮锦，柳絮繁锦。是嬷嬷乡间收的野孩子。若是妹妹不嫌弃，也称我一声姐姐便是甚好！”
“婢子不敢，还请小娘子饶恕！”钰漱又是含起两滴泪花。说着便做势要跪下，被絮锦扶起后也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怯弱样子。
“瞧你这般，也着实把我吓了一跳。好啦，你也快去侍奉你们小姐吧，我也去准备些嬷嬷的物件儿。”絮锦见此也不多说了，便笑着将她打发了去。
钰漱出去门也依絮锦所言，去了灶房，拿起放在灶台上的竹篮子往庄子外头走，出门看见着了庄子的长雇马夫刘义在候着，心里知晓。掂着竹篮上了车。
果真，车子里黄卿辞正端坐着理帕子，脸上热泪盈眶满面红光的，连带着钰漱心情也是好了几分，挂起笑容顺着坐到身边打趣道：“婢子倒是许久不曾见过小姐如此欢颜了。”
闻言黄卿辞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傻钰漱，哪家的奴婢敢如此打趣自家小姐便早挨了板子，哪像你，当真是无法无天的。”
钰漱吐吐舌头不再多言。待了一会儿过了离庄子十几里地远的乱葬岗，钰漱赶忙挥舞着帕子，听着黄卿辞问，也只道要去去晦气，叫落下好一顿轻笑。再小会儿便递过竹篮下了车。
看着黄卿辞的素白的身影在密麻的竹林中渐渐隐去，便跟着遛马的刘义去寻了个口舌乐子。
这话弯转着转着，刘义问着了她为何不去跟着伺候，钰漱无奈地摇头道：“小姐是个性子强的想必刘大哥平常也能看出一二。往事若妹妹多说些倒也可，却要是今日我跟了去，正巧见着小姐掉下金豆子，那又该如何使得。”
“唉，是喽。虽是妹妹主人家雇小人没多时长，却是教记住了。”
“刘大哥此话怎讲？”
“妹妹这庄子上的人啊，各个都是一顶一的聪慧。古有慧人曾云大智若愚，且不就是小人近日所见？”
“刘大哥亦是此等聪慧之人。“
“妹妹如此言重，叫小人好生羞愧。”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不知不觉的带着马转了一圈子，钰漱想起钰梅多备的素食，问起刘义可曾见过。得了回话欢喜的跑上马车从座下拉出个小篮，乐呵呵地拿出摆开来。
过了会儿看着多的食点，收了几碟子，又拿起碟绿豆糕掀开门帘塞到刘义手里，笑嘻嘻地道：“刘大哥今日辛苦，小姐知晓大哥便是冬日也爱吃些清火的，特地嘱咐梅姨的。”
“哎呦使不得使不得……”
见刘义还想推脱，忙撤下拖着碟子的手，整碟都推给了他。刘义怕撒了小姐嘱咐的心意，只好笑脸道着应下。
竹影日上翘，密阳落额间。
远闻亲人近，未到清明时。
透过竹林的日光密麻的落下，若是文人墨客见着，定要提笔作画斟茶吃酒，便是冬日里披棉戴袄的又是桩快活美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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