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蜜豆糕

苏锦锦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心中感到有些奇怪，还未想好如何应答。

        “这位夫人，我们远道而来，若论道理，也应当拜会一下一心师太。”沈云裳走到了苏锦锦身边，淡淡一笑。

        她抬眸瞧了瞧夫人，心中不屑，不知是哪里来的山野姑子，蒙着面纱也能看得出妖艳的模样，只配和苏锦锦亲近。

        福缘庵中，以一心师太为尊，听闻她与皇家甚有渊源。沈云裳此番前来，是奉了皇后之命，给一心师太带来口谕。

        除了一心师太，沈云裳并未将福缘庵的其他人放在眼里。

        “你是？”夫人微微蹙眉，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一身绣衣素雅干净，是上等的苏绸。发上只有一支玉簪，是皇家御赐之物。清清淡淡的长相，娇弱无辜，举止谈吐得体。

        眼神里，却是带着一丝桀骜。

        她并不喜欢眼前这个女子。看人需看心，纵使她出身富贵，知书识礼，可这心眼，是藏不住的。

        沈云裳瞧着这姑子如此肆无忌惮地打量自己，心下愈发有些不舒服，开口仍是温柔得体，“家父是丞相沈淮。晚辈见过夫人，不知夫人，是哪位师父？”

        提出父亲的名号，沈云裳不自觉地带着一丝骄傲的口吻。

        “沈淮，他如今已是丞相了。”夫人眼神有些飘忽，听着语气，似乎和沈淮是旧相识。那漫不经心的口吻，似乎她连当今丞相，都未放在眼中。

        也是这一句，让沈云裳多看了她几眼，心道不好。

        她低垂了眉眼，看着自己的裙摆，细细地想了想自己说的话，也算是得体，应当是没有得罪这位夫人才是。

        夫人看了一眼苏锦锦，往福缘庵的方向挪了挪步子，并未再看沈云裳，“我算不上什么师父，沈姑娘若是愿意，便唤我一声夫人。不过是个称呼，你愿意唤姑子也是一样的。”

        她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沈云裳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嘴角的笑容微微发僵，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是得罪了这位高人。

        苏锦锦虽是不拘小节的性子，眼下也是看明白了，她轻笑，跟着夫人的步子往庵堂走着。无论夫人是何方高人，不喜欢沈云裳的，便是她苏锦锦的好朋友。

        “夫人，这石中花，做起来可麻烦得很吧？”苏锦锦并未将食盒交给伏黎，而是自己提着。虽是不重，却是对夫人的敬意。

        夫人瞟了那食盒一眼，语气缓和了一些，“不过是寻常的蜜豆糕。闲来无事，雕成花蕊模样，看着舒心，也更可口些。”

        “石间花遍落，草上云时覆。夫人不止一手好厨艺，更是好文采呢。”沈云裳终于是找到了机会，插上了话，。

        见夫人点了点头，看她的眼神也缓和了些，沈云裳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她颇为挑衅地看了苏锦锦一眼，不是她自傲，临安第一才女之名，绝不是白担的。

        苏锦锦倒是不恼，诗书一事，本就是她的软肋，世人都知道。

        人有了自知，便能事事坦荡。

        “石中花原来是这样美的名字，我不懂得这些。不过蜜豆糕，我很爱吃。”苏锦锦莞尔一笑，拿自己逗趣，终是让夫人展开了笑颜。

        夫人细细说着蜜豆糕是如何做的，清冷的眉眼间也添了一些喜色，“要说岳王，素来是不爱吃甜的，这蜜豆已是足够甜味，多的糖，是一分也没有加。你们这样的小丫头，爱捻一口甜酸，只怕会吃不惯。”

        听了这话，苏锦锦和沈云裳不由自主，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心里都是同一个念头，这位夫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不止是丞相沈淮，她对岳王，竟也是十分熟悉的口吻。

        昨日雨大，苏锦锦是坐着马车直接进了福缘庵内殿的，今日她才见识了皇室庵堂的奢华雄伟。

        竹林坐落在福缘庵的后山，斗大的烫金字悬在头顶，苏锦锦早有听闻，这都是纯金的。

        殿堂，亭榭，游廊，隐在几棵苍劲的银杏树下。昨日福雅说过，这几棵树已有千年之龄，如几把巨伞将整个福缘庵拢住。

        一心师太早接宫中传话，有皇后的人要来传话，正在大殿门外等着。

        她一身素衣，咋一看和旁的姑子并无区别，只是细细看去，周身皆是庄严。

        “云裳见过师太。”沈云裳敛了神色，端庄行礼，递了一个盒子给一心，“师太，这是皇后娘娘交给您的。”

        那是个黑色的木盒，看起来很是普通。苏锦锦站得远，也看不真切。

        一心点头，将木盒小心翼翼收在了怀中，“皇后娘娘可还有别的话交代？”

        沈云裳上前，附在师太耳旁，压低了声音，谁也不知她究竟说了什么。

        其实沈云裳自己也不明白，皇后娘娘让她给师太说的两句诗，是什么意思。

        一心听了这两句诗，不经意，瞟了夫人一眼，很快就转开了眼神。

        旁人不知，苏锦锦却是看见了这一眼，她低下头，瞧着自己鞋面上的牡丹。

        鞋是宫中御用绣娘出品，一个绣娘绣上几日，才能绣出一只鞋面来，牡丹真国色，哪能容得下旁的小花比牡丹还艳丽呢？

        夫人姿容绝世，实在是立在哪里，都让人不容忽视。

        苏锦锦望着夫人那双灰色的眼眸，还有她冷情的性子，都让她不禁想到了一个人。

        “贫尼参见岳王。”

        苏锦锦还在出神，却见所想之人，已是往殿中走来。

        她只能看见他的侧脸，幽暗深邃的眸子，在阳光下，泛着灰色。剑眉之下，高挺英气的鼻梁，仿佛是雕刻出来的完美。

        他身穿玄色绣龙纹的锦衣，外批一件银灰色的披风，神采奕奕。

        “一心师太，不必多礼。”岳王的语气恭敬，先上前对一心行礼，才转头看向了苏锦锦，眼神掠过沈云裳时，闪过一丝不悦。

        这一眼，沈云裳眼眶含泪，后退了半步。

        苏锦锦并未瞧见这些，只是怔怔地看着岳王如星的双眸。那些曾经被她当作话本子来听的宫中趣闻，如今想来，也不无可能。

        “王爷，日上三竿了，不如我们在此用膳吧。”苏锦锦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这话脱口而出，转头看了一眼夫人。

        只见夫人神色淡淡的，正在一边听姑子念经，并未看岳王。

        她如此模样，倒是让苏锦锦疑惑起来。难道，是她猜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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