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眼泪
宋云川掀开白布，满眼的血腥，不大的床上全是红色，旁边还有一盆已经被染红的水。
胡燃爸爸右手紧紧抓住床头的杆子，脸上的五官已经狰狞到错位。
被医生呵斥，他才回过神。
“骨头实在是太硬。”医生拿着手术刀划拉着皮肤，隔开皮肤的声音让宋云川听着发颤。
这个时候医生显得格外冷静，他处理着刺进男人大腿上的钢管，“麻药实在是不够了，已经将医疗站所有的麻药打进去了。”
躺在上面的人已经疼晕过去了，宋云川像是成了被控制身体的傀儡，呆愣的接过医生递来的砍刀。
“送来的时间实在是太迟了，小腿必须得截肢。”
他分出注意力看了宋云川一眼，心里叹气，“快动手吧，其他人实在是没力气砍了。”
就算是有力气，看见这场面也打软腿。
宋云川看着血肉模糊的肉团，按医生说的将刀刃放置在骨节处，咬牙狠狠用劲按了下去。
医疗室外的长凳子上，坐着一个穿牛仔长裤的女孩，衣服胸前还印着个超级大只的小猫。
年淼拿着树枝戳了戳地上的蚂蚁，实在是太无聊了了，她扔掉树枝，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进去了。
门口的声响让里面的人惊了一下，见是宋云川认的妹妹，这才回头继续盯着不断发出惨叫的地方。
胡妈见来的人是年淼，或许是压抑不住情绪，招手让年淼过去，她坐在地上，抱着年淼娇小的身体放声大哭，泪水浸湿了年淼肩头。
胡燃强忍泪水道：“妈，你这是干什么，把小喵都吓坏了。”
年淼对着胡燃摇了摇头，双手环住女人的头，嘴里还像哄小孩似的安慰，“阿姨不哭了，等会胡叔叔就会好了。”
她不懂成年人崩溃的情绪，但是知道此时低沉的气压肯定是因为胡燃爸爸受伤了，她天真的以为就像自己一样，输液打针就会好了。
有人看不下去了，拿着包烟就出了医疗室。
不知道过了多久，年淼感觉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宋云川浑浑噩噩的走了出来，双手和腹部全是血。
胡燃将年淼从女人怀里拽了出来，双手捂住年淼的眼睛，宋云川肯定不希望年淼看见他自己这幅样子。
年淼没有反抗，她有些害怕，其实刚刚她看到了，哥哥全身上下都是血。
她很担心。
胡燃感觉自己双手有些湿润，但年淼没吭声，他也没有放手。
众人涌了上去，亲眼看着宋云川点了头，这才松开紧皱的眉头。
胡妈放声大哭，她将头紧紧埋在双膝之间，哭声一阵接着一阵，宋云川走过来，对胡燃使了个颜色，意思出去说。
胡燃心领神会。
他放开双手，对年淼说，“你在这里帮胡燃哥哥照顾阿姨好不好。”
年淼红着眼眶，使劲点头。
宋云川已经早早在外面等着了，此时已经快黄昏了，落日将世界染的忧愁，他拍了拍好兄弟的肩膀，声音有些空，“命是保住了，但是后续治疗费用”
胡燃倒是没刚才懦弱的模样，他好像一瞬间长大了不少，他坚定地说道：“你之前说的那个，我们一起干吧。”
他没有说话，背过去将染了血的汗衫脱掉，露出健壮的后背，“你想清楚了？”
“就凭我妈在食堂干活还有我捡垃圾挣钱，肯定是不够的，反正已经一地鸡毛了，不如干个大的。”
“行。”
夕阳将两人身影拉的很长很长。
宋云川随便借了件外套披在身上，手上的血污已经洗干净了，他拉着年淼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想起刚刚听工友说的事情经过，胡燃爸爸拉着一麻袋垃圾正好走到回收的机器上，谁知道机器上面放的东西就这么掉了下来，不幸中的万幸就是砸到一条腿，要是其他地方，只怕早就没命了。
星际黑户连去正规医院都不行。
要是以前这样过一辈子也行，但是现在已经有了小喵，万一小喵生了病，他越想越害怕，下意识捏紧了手。
“我下午的时候，看见哥哥身上都是血，好害怕”年淼突然说。
她目视前方，话却不停，“然后我就没忍住哭了”年淼又没忍住有些想哭的冲动，明明都在心里和自己约好了，不能在哥哥面前哭，但此刻却怎么也忍不住，“我，我真的好害怕，要是有天哥哥出事了，我怎么办”她用空着的手抹眼泪，结果眼泪越来越多。
年淼停下步伐，迎着风原地哭泣。
宋云川感觉自己的心软的一塌糊涂，他摸着女孩软软的发丝郑重的承诺道：“我永远，永远，都不会离开小喵。”
郁郁葱葱的森林里，一只老虎慢慢在土地上缓慢行动，肉垫碰到地面悄无声息，只有几声鸟叫响彻森林。
一只半大的铃鹿在湖边低着脖子饮水，耳朵时不时微微颤动，捕捉四周的声音，但是丝毫没有发现危险就在身后，老虎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猎物，其后腿紧绷，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空气中“咻”的一声。
一之利刃击中了铃鹿修长的脖颈，它发出一声惨叫，应声倒地，流出的血液染红了金黄皮毛。
老虎收起了动作，它敏锐的发觉四周有敌人，放弃了到嘴的猎物转身跑向森林深处。
几个人从一棵大树旁边走了出来，为首的女人拔出利刃，铃鹿双目无神，躺在地上一抽一抽。
“还是队长厉害，连激光枪也没用轻轻松松解决。”一个男人拍马屁道。
“队长可是a级哨兵，五感能是我们这些人可以比的。”
女人只是嗯了一声，一个眼神也没分给他们，倒是让几人有些尴尬，她正是炽曜星五公主年森，觉醒为哨兵入塔后，大众再也没有了她的消息。
她挥了挥手，旁边的人识相的将鹿拖了过去脱皮腌制。
年森将视线转的一边，勾起轻笑，提高声音“阁下还不现身吗？”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从树丛走了出来，身上还带着些枯枝落叶，显然藏了许久。
走在前面的高个少年目不斜视，虽然贴在腿边的手在抖，面上倒是一点也看不出害怕的样子，后面的那个就差的许多，紧紧贴在前面人的背上。
年森露出鄙夷的神情。
两人正是宋云川和胡燃。
见面前的高挑女子鄙视的看着自己，胡燃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挺直腰杆，毫不畏惧的与她对视。
有些好笑，年森看着胖乎乎的小男孩好面子强装镇定，心里早就笑的人仰马翻。
她按住手下要拔枪的动作，轻微的摇了摇头，手下的人看了眼二人，确实不像有威胁的样子，于是退了一步。
年森又问：“你们看了那么久，看够了吗？”
宋云川好看的眼睛微微垂下，一句话也不说。
胡燃冲上去，大声嚷嚷，“怎么了，我看看又能怎么样！”
年森还有任务在身，不想过多纠缠，直接开门见山的说：“想要什么？”
“啊？”胡燃傻了。
她不耐烦的又说了一遍，“想要什么？”
宋云川开了口，声线略微清冷，“我们想要铃鹿的鹿皮。”
她嘲讽一笑，“我杀的，凭什么？”
“就算你不杀，我们也要杀。”胡燃有些不服。
“就凭你们拿的两把柴刀？”
手下有人都有些忍不住笑了，“都什么时代了，还用柴刀。”
宋云川也不想和这些不明身份的人正面冲突，但是一个月了，两人在森林里还是没有什么进展，收益还不如捡垃圾，本来出垃圾场已经舍弃了工作，如今更是倒贴，想到小喵最近连吃了一个月的食堂饭，糖果都一颗没吃上，他就心疼的紧。
想起她还笑着说自己不爱吃糖，更觉得心揪的疼。
这次好不容易蹲到了铃鹿，那可是好家伙，一张鹿皮至少能卖两个金币，够二人快一年的工资了。谁知道被眼前的家伙捷足先登。
其实说完之后就有些后悔了，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哪能收得回来，现在他只求让两人安然无恙的回去就行了。
“阿三，把鹿皮剥给他们。”女人淡淡的说。
“队长，这！就便宜了那小子？”阿三有些不服。
年森：“我们拿着也是累赘，再说了，别忘了我们还有任务在身。”
她都这么说了，阿三也只好不情不愿的将鹿皮剥好扔给宋云川。
拿到鹿皮后宋云川还有些不敢置信，但还是深深看了年森一眼，“多谢。”说完后拉着胡燃就走。
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阿三还是有些不解，问道：“队长，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年森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要说你就是死脑筋，这俩人什么身份都不清楚，我们身处他国土地，还是小心谨慎些好，更何况给了就给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还和这俩小孩子计较？”
“队长自己明明也不过二十二岁。”
“嗯？”
“好了好了，我闭嘴。”
年森其实刚刚确实是心软了，因为在森林里神不知鬼不觉解决掉两个人也没什么，主要是那小胖子倒是有些可爱，让她想起在王宫里养的小狗，一样的傻乎乎。
“队长，烤好了。”
她接过什么也没放的烤鹿腿，召出异能让温度速降，面不改色的咬了一口，哨兵五感极其敏锐，只能吃最寡淡的食物。
“铛铛铛！”宋云川将一个定制的钥匙挂件拿到年淼面前，上面印的宋云川和宋喵喵两个人的名字。
年淼开心的叫出了声，“喜欢！”
然后她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也有东西送给哥哥。”
“嗯？是什么啊？”宋云川有些意外的问。
年淼将兜里的一把铜币拿了出来放到桌子上，“我，我和张奶奶一起做小猫玩偶挣的钱。”
说完又加了一句，“小喵也可以挣钱了。”
宋云川看着桌子上的铜币湿了眼眶，拉起小喵小小的手上，上面因为长时间勾线有了些红痕,他强撑起一个笑容，“谢谢你。”
年淼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张开小嘴，露出小米粒一样的牙齿，“哥哥在说什么呢，我们之间为什么要道谢。”
她不高兴的将钥匙扣拿起了，指着它大声道：“我们之间不用说谢谢！”
‘宋云川，宋喵喵’两个名字在钥匙扣上挨得紧紧的，像是两棵嫩芽时候就纠缠的树一样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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