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2
隔天，陈予意早早的就到了学堂。
宋祁枫打着哈欠进来，“哟，这不是陈三少爷吗，来的这么早啊？”
陈予意不咸不淡的点了点头。
“怎么了，你的精神不好。”
“我爹，他不打算回上海了。”
宋祁枫不解：“这对你来说不是好事吗，干嘛哭丧着脸啊？”
“算吗？”
宋祁枫皱起眉头，避而不答：“我觉得一定是你大哥出什么事了，按你爹的脾气他一定会留在上海陪着你大哥啊，怎么会说回来就回来呢。”
陈予意点头：“好像是他参军了吧。”
宋祁枫眼睛一亮：“真的？！”
“嗯，但我爹他不高兴。”
宋祁枫疑惑的问：“为什么啊？”
陈予意冷笑：“这对我爹来说可是个灾难啊，战争是一定要死人的，要是陈忻宁死了，我爹可就活不下去了。”
宋祁枫连啧几声：“同样都是亲生儿子，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你爹这偏心偏的也太过分了！”
陈予意目光逐渐冰冷：“陈忻宁跟我可不一样，他可是我爹亲选的继承人，我怎么敢跟他比呢。”
“你们陈家也有你娘家里的一份吧，你爹这也太过分了吧！他就应该让你和你大哥一同执家！”宋祁枫忿忿不平的说道。
随后，宋祁枫又问道：“难道你爹没有想过把家产平分吗？”
陈予意似笑非笑：“家财好分，生意怎么分啊？”
“宋祁枫，你跟陈予意聊什么呢，让我也听听。”赵溪走进来，笑道。
宋祁枫笑问：“哎，赵溪，你今天怎么没迟到啊？”
赵溪瞥了他一眼：“今天我起早了，不行吗？”
“行行行，你爱怎样就怎样。陈予意，我昨天在陈府外面看到了一个小家丁，瞅着他快没气了就把他带回去了，是不是你们家的啊？”
陈予意摇头：“不知道。”
“年纪跟你们家向晚差不多，你再好好想想。”
赵溪摸不着头脑：“陈予意，你们陈府丢了人你不清楚啊？”
陈予意抬起头看着她：“不清楚。”
赵溪坐在椅子上：“男孩女孩啊？”
宋祁枫握着下巴：“男孩子，但长的特别秀气，倒像是个女孩子。”
陈予意沉思过后：“没印象。”
宋祁枫叹了口气：“没事，放了学你跟我去宋府看看，要是你们陈府的就把他给带回去。”
陈予意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
赵溪靠近陈予意，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陈予意，你怎么老是不说话啊？”
陈予意连忙后仰以拉开他们两个人的距离，语气疏离：“离我远点。”
赵溪扁扁嘴，“行吧。宋祁枫，你们下学后要去宋府啊？带我一个呗。”
“可以啊。”
赵溪随即看向陈予意，陈予意低垂下头：“你还是不要去了。”
“三哥，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
赵溪抿起嘴：“陈予意，我才不听你的呢，我就要去。”
陈予意敛起眸底的冷漠，浅浅的铺了一层不易察觉的柔和，平淡的说：“随便你。”
宋祁枫问道：“你们俩要不在我家吃饭吧？”
赵溪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
陈予意面无表情的拒绝：“我就不留下吃饭了。”
宋祁枫没说什么，点头应了一声。
“也行。”
学生陆陆续续的赶到学堂里，就连平日里急急忙忙的先生今日也格外的慢，道：“望我今日中华，豺狼遍地，腥风血雨。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今日，我们来讲明朝戚继光的《题武夷》。在此之前，先拿出课本，我检查一下我昨日布置的作业你们是否都完成了。”
赵溪想起今天早上出门太急，忘记拿课本了，不禁一阵懊恼与慌乱。
陈予意冷眼静看着赵溪：“没拿？”
赵溪点了点头。
“那怎么办？”
赵溪摇摇头，“不知道。”
陈予意与她对视着，莫名的情愫在两人的眼眸中流转。
不知过了多久，一本课文被扔到两人的桌子上，陈予意连忙将视线移开。
赵溪回过头去，宋祁枫笑着同她挑了挑单边的眉毛，用口语说道：“又没带吧，先用我的。”
赵溪冲他吐了吐舌头。
先生走到宋祁枫身边，问：“宋小少爷，你的课本呢？”
宋祁枫说：“没带。”
“为什么没带？”
宋祁枫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今天早上起晚了，忘记了。”
先生一时语噎，随后挤出一句话：“看你是第一次，先饶了你。”
宋祁枫浅浅鞠了一躬：“多谢先生，以后不会再忘记了。”
“坐下吧。”
宋祁枫点头落座，耸了耸肩膀。
趁着先生写板书的空，赵溪转过头来，笑道：“谢谢了啊，不然我又要被先生骂死了。”
“小事儿。”
先生转过头来：“宋祁枫，不要再聊天了。”
宋祁枫连忙坐正。
“一剑横空星斗寒，甫随平北复征蛮。他年觅得封侯印，愿学幽人住此山。”
先生激昂的声音传遍了整间教室，他仰起头看着窗外的桑树，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胸口剧烈起伏着，久久不能平静。
宋祁枫举起手：“先生，可以延伸讲一下吗？”
“啊，祁枫同学，可以。”
宋祁枫从先生的眼眸中看到了情绪，悲壮而又不甘的情绪。
讲完，先生用衣袖拭去眼角的泪滴，清了清嗓子：“同学们，倭寇乃我国现今豺狼虎豹，为师没什么大本事，只能在这三尺讲台上给你们讲课。然，为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
先生松了口气：“同学们，若还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找我，我可以给你们深入讲一下。同学们，下课罢。”
下课了。
宋祁枫刚要踏出门，便被先生给叫住了，宋祁枫回过头来，问：“先生，您还有什么事吗？”
“你过来一下。”
宋祁枫认命似的叹了口气，看着先生走远的背影，对陈予意和赵溪说：“你们俩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陈予意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反倒是赵溪笑嘻嘻的应下了。
宋祁枫刚走，赵溪便问：“三哥，你为什么总是那么不近人情呢？”
“别叫我三哥。”
赵溪笑道：“可陈向晚就是那么叫你的啊。”
“你们不一样。”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你为什么老是这么冷冰冰的啊，瞧着就让人害怕。”
陈予意语调没什么起伏：“是吗？”
“当然了，你这一天天的老是板着脸，谁看了能舒服啊！陈予意，你长的挺好看的，就应该多笑笑。”
陈予意看也不看她，“奥。”
赵溪叹息道：“真是根木头啊，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高挺的鼻子下薄薄的嘴唇正紧紧的抿着，剑眉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英俊的侧脸，轮廓完美的无可挑剔，可陈予意面色冷峻，倒是多了一丝清冷与孤寂之气。
两个人一直沉默着，直到宋祁枫从先生那里回来，赵溪才开口问道：“宋祁枫，先生跟你说了一些什么啊？”
宋祁枫勉强的笑了笑，说道：“就说的我今日在课堂之上的表现啊，他罚我抄《岳阳楼记》三十遍，在周末之前交给他。”
“啧，这么惨啊。”赵溪说，“要不我帮你抄一些？”
宋祁枫说：“不必了，正好我近日闲来无事，抄抄课文也不是什么坏事。”
赵溪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有情有义啊。”
宋祁枫白了她一眼：“行了。你下次能不能长长脑子啊，真是太气人了，整日就和做梦一样！”
陈予意淡然道：“不是要去你家吗，快走吧，一会儿黑天了。”
到了宋府，宋祁枫悄悄嘱咐道：“等会儿见了他你们千万别吓到他了，他性格有些内向，基本上不怎么说话的。”
赵溪拽起陈予意的衣袖就要冲进去，笑道：“你放心啦，我们俩有分寸！”
赵溪刚进门，碰上了宋家少奶奶乔淑婕，她连忙问好。
乔淑婕温柔的笑了笑：“今天晚上别走了，留下来吃饭吧。”
宋祁枫的相貌与乔淑婕有几分相似，只不过宋祁枫更加妖媚艳丽一些，与乔淑婕经历岁月冲刷后留下的温婉气质完全不一样。
乔淑婕的声音也温温柔柔的，倒是与宋祁枫的活泼开朗有很大的不同。
宋祁枫连忙开口：“娘，这陈伯伯刚回来，怎么也得让他们父子在一块儿好好吃顿饭吧。”
乔淑婕笑道：“这个我倒是没有想到，既然予意有事我也就不挽留了。”
宋祁枫道：“我们谈好了的，小溪没什么事就留下吃饭。娘，那个人没事了吧？”
“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在西厢房呆着呢。”
宋祁枫微微颔首：“好，那我们先去看看他，您歇息着。”
乔淑婕笑着看了赵溪一眼，“去吧。”一直目送他们进了西厢房的门，乔淑婕才笑着摇了摇头：“这小丫头，难怪祁枫喜欢她呢。”
苏管家端着一碗药过来，温声说道：“少奶奶，您该喝药了。”
乔淑婕点头，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又拿过旁边的茶漱了口。
苏管家将宋牧宇提前准备好的糖罐打开，乔淑婕拿起一颗放进嘴里，“这糖怎么和以前不一样了？”
“回少奶奶的话，这糖是少爷托陈老板从上海带回来的。”
乔淑婕点了点头，“让厨房多准备一份碗筷。”
“是。”
西厢房中，赵溪打量着正襟危坐的少年，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年并不理她，将头扭向一边。
赵溪盯着面色苍白的少年，问：“宋祁枫，他是不是不会说话啊，怎么问他什么他也不说呢？”
宋祁枫佯装不悦的瞥了她一眼：“你瞎说什么呢，今天早上他还跟我说了一句话呢。别担心了，他——就是有些害羞罢了。”
赵溪别开眼：“奥。宋祁枫，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呃——不知道。”
少年低垂下头，耳根染上一层淡淡的粉色，声音低哑：“肖致温。”
宋祁枫没听清：“你说什么？”
陈予意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宋祁枫见这少年的头越来越低，便转头问陈予意：“是你陈府的人吗？”
陈予意面无表情的说道：“没印象，应该不是。”
宋祁枫微微点头：“那就不是了，到时候我让我爹把他带出去，看看到底是谁家的小孩。”
肖致温猛的抬起头，眼睛湿漉漉的看向宋祁枫。
宋祁枫浑然不觉，继续说：“实在不行就把他送到军营里去，能够为国报效也是好的。”
肖致温刚要开口，就听到一阵敲门声响起。
宋祁枫走过去打开门，见宋牧宇手中捧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花瓶，问：“爹，这不是娘最喜欢的花瓶吗，你这是要干嘛啊？”
宋牧宇笑道：“这个是赔给你陈伯伯的，走啊，跟我一起去陈府，给你陈伯伯赔个不是。”
宋祁枫应下来，转过头冲里屋说道：“予意，我爹要带我去陈府，正好送你一块儿回去。”
赵溪探出头：“你们要去陈府？我可以跟着一起吗？”
宋牧宇笑道：“你哥在府门口候着呢，你去问一下他的意见吧。”
宋牧宇的笑容温暖又和煦，完全没有一点司令官的架子。
赵溪点了点头跑出去。
陈予意走出来，语气平淡：“祁枫，走吧。”
宋祁枫将他拽出来，轻轻的关上了门。此时此刻谁都没有注意到房间里的肖致温紧咬着下唇，懊恼的低垂着头。
宋牧宇将花瓶递给家丁，轻声嘱咐道：“这花瓶易碎，小心着点。”
赵明恩站在门口，见宋牧宇出来连忙敬了个礼：“司令，家父身体不好，我先带着赵溪回去了。”
宋牧宇点点头，“去吧。”
赵溪对陈予意说道：“我先走了。”
陈予意淡然道：“注意安全。”
宋祁枫扑哧笑出了声：“陈予意，你这人还挺别扭的。”
陈予意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一路上陈予意都没有说话，只有宋祁枫和宋牧宇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讲的还是那个亘古不变的话题——宋祁枫想要一个妹妹。
宋牧宇很有耐心，宋祁枫说一句他回一句。
“爹，我娘不是好了吗？”
宋牧宇无奈的说：“你娘补身子的药还没停呢，儿子，你这个想法得过几年再实现了。”
“我不！我已经等了好几年了！我想要一个妹妹，一个像陈向晚一样可爱的妹妹。”
宋牧宇摸摸他的头：“儿子，要不你替我跟你娘商量一下？等你娘什么时候答应了，你就跟我说一声，行不行？”
宋祁枫一脸期待：“你说真的？”
“当然了，爹什么时候骗过你？”
宋祁枫甩了甩袖子，“这还差不多。”他又道：“爹，那个西厢房的男孩子你想办法帮他找到家人吧。实在找不到的话，如果他愿意的话就带他去军营里做些活，总比无依无靠的苟活要好。”
宋牧宇笑道：“行，我们家祁枫最善良了，跟你娘一个样。”
不知不觉，到了陈府的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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