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好想好想
“等过一段时间放假了，没事干我就来帮你一起理书吧。”我帮朱冰抱着一摞书，站在书架旁，我小声地问她。
又冠冕堂皇地加一句：“你不是说暑假书多嘛。”
“你来我当然欢迎。”她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可真是……”
我厚着脸皮帮她接上：“醉翁之意不在酒，司马昭之心……”
她笑了：“欢迎你来帮我。”
回头瞟一眼秦宇，他只是专心地读书，两耳不闻身边事。朱冰感叹：“你要能追上秦宇，那可真是千年铁树开了花……”
“我只是想试试，你可别和别人说。”
“我也没人可说呀，放心吧。”她和我保证。
“尤其别和秦宇讲。”
“这更不可能，我和他还没你们熟悉。”
我笑着点头，心不在焉地一本本把书递给她。
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追人呢，真正毫无经验，完全不知道能做什么，真为难。
“约出去看电影呗。”朱冰给建议，“或者高雅点，看个话剧音乐剧？”
我连单独和他出门都没想过。
“我再琢磨琢磨。”反正有了来阅览室的由头，总归能见到他，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你今天下午都准备呆在这里帮我整理书了吗？”
“没，他说一会儿他去上课，同意我跟着去旁听。”
“那蛮好，感觉他还挺关心你的。”
“……”
我没有接话。
又是这种语气，轻易让人误会。
这样的词句都是自作聪明的结果。通过细节来推断别人对我的情感，常常让我一败涂地。
“他一直是这样的人啊。”我只好这样回答。
“再细心的人，也不会对谁都好吧。”朱冰说。
这个谁知道呢，毕竟我不是他。
“就像我，虽然我觉得他人也挺好的，但是能感觉到客客气气，绝对不会让人想入非非。”
就算有一点，也只可能是因为我的想法太多。
我的反驳可能有点急了。可是，我实在不敢承了这样的期待。
他就在我的后面看书，我心里想着他，嘴上也说着他，可是他关心的是手上的书，想也知道我是更可能自作多情的那一个。
“你还要勇敢一点，不然他这么木讷的人怎么会感觉到。”
唉，我说：“我知道了。”
可是，我要多勇敢才行？我不是主动的人，为了他变得主动会是好事吗？
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变成另外一种模样。
快到点的时候，秦宇把手上的书合上了。我就坐他对面，没多想就抬头看他，他一派自然地冲我点了下头。
一句话都没有，我却有点害羞，莫名其妙感觉有种很无言的默契……
慢吞吞等他收拾得差不多了，才把手上的书一合，拎着包站起来，和朱冰示意一下，跟在他后面出了阅览室。
“走吧，上课去。”他很随意地招呼我一声。
“好呀。”我小声答。
我好喜欢这个时刻。我只要跟在他的后面，一节节爬上楼梯就行。
可是我很煞风景地说：“忽然有点紧张……”
“你紧张什么，我都不紧张。”
你又紧张什么？
我只说：“可能太期待了。”
“可别太期待。”他笑了。
“学长，我从后门悄悄进去，坐在角落里，你从前门走吧。”我停在教室后门，不自然地摸摸鼻子。我就这点出息……
秦宇看我一眼，轻笑一下：“行，那我就先进去了。”
他越过我往前走，我掏出口罩，溜进教室，在角落里坐定。抬起头的时候，他正好走进教室。
我包里没有纸也没有笔，只呆坐在空无一物的课桌前，不自觉握紧手里的手机。
我目不转睛地看他，因此格外确定，他进了教室之后先往后看了我一眼，才不疾不徐地走到讲台边。
是了，我和他对视了一眼。
因为隔得太远，我其实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
可是，那一刻我还是忽然有种不可言说的满足。如果在修真小说里，那应该会是我顿悟的时刻，甚至有种夙愿终了的感慨。无论是五年前他的辅导课上，还是一年前他在北京开会的时候，我都曾这样看着他。可是，我从来不知道他有没有注意到我。
他也终于隔着人群看了我一眼。
我果然还是最喜欢这样看着他。听他将一个文人的一生娓娓道来，听他说一个字是怎样撑起了一首诗的意境，我一边在手机上随便记下一些笔记，一边悄悄打开了录音。手机屏幕上有一个齿轮开始缓缓转动，我的心也跳得很慢。
我有他每一次讨论课的录音，在许多个时刻戴着耳机悄悄播放，无论是人潮汹涌的地铁上，还是夜阑人静辗转反侧的夜晚。被他的声音包围，总让我有种无言的安全感。
我也正是在那些话语中渐渐理解了他。虽然我不似他才学八斗，也不似他不善言辞，但不自觉地，我对万事的看法都和他产生了相似的见解。
不是刻意迎合，我只是先认同了他，又对他的逻辑体系有了充分的理解。
我当然还是和他过着不同的人生。可正是因为他，我不再被外界的看法困住。因为他虽然内敛、自闭、不善社交，但却一样有着富足平静的生活。
他让我成了更好的自己。
所以，与其说欠他一句告白，我更欠他的应该是一句情深义重的感谢。是因为情深，才会义重。
心猿意马下，我没有听得很认真。看着他的时候，脑海里什么都没有想，像是用慢动作追着他的思绪跑。
其实，很久没有机会这样仔细地打量他。自从他不再站在我面前的讲台上，我就只能克制好自己的目光。我几乎能够从他的表情了解到他的心情，能从他的语气听出好的好恶。这样正大光明地看着他，多久都很好。
我心里的欲望像泡沫一样迅速膨胀——好想和他在一起。
如果和他在一起，不仅可以肆意看着他，还可以把我年少时煞费苦心才得来的推论向他一一求证。
当然，即使只是这样，我也已经很满足了。在这间教室里，我可是和他最近的那一个呢。
下课之后同学们要离开教室，回头才看见坐最后的我。我低头假装看手机，摆出不愿交谈的姿态来，只想耐心等秦宇走下讲台。
可还是有小姑娘格外兴奋，叽叽喳喳几句凑了过来。
“微微学姐，你怎么又来了？”难为她们隔着口罩认出我了。
好吧，我只好正大光明：“来找秦老师，顺便听听他的课。”
“感觉很怀念吧？”
“是呀，讲得真好，你们也要认真上秦老师的课。”虽然我没有听得很专心。
“学姐，之前网上的事……”几个小姑娘欲言又止，我只好开口安慰，“就是托秦老师的福，已经都解决啦。放心吧。”
“我没做什么。”秦宇也从讲台上走下来了，他的身边是林彩言，上次找我签名的那个学妹。她手里拿着书，应该是刚刚问完问题吧。
可真好，我坐在座位上，抬头看着他们两个一起走近我。
我从来很羡慕那些会在课后问老师很多问题的学生。高中的时候这件事情尚且容易，但是上了大学之后，我就没有那么多问题了。硬要想的话当然问得出来，只是别有用心地凑上去几次，自己就先不好意思了。
于是，连最蹩脚的搭讪方式都没有借口。只有很丧气的时候，我才会通过这种方式和秦宇说几句话。
那些时刻都是我珍贵的、为数不多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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