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温柔的人
“回去吗？”教室里只剩我们两人之后，秦宇才又开口，他半斜着身子，随意靠在一张课桌旁。
他在我面前好像越来越随意了。
“咦，刚刚朱冰和我发消息说今晚系里有聚会，她让我去陪陪她，还说……”她还说秦宇也去呢，我改口，“还说系里的老师们都去，你不去吗？”
“我没听说这件事。”秦宇了然，“现在年轻老师多，他们活动太多了，我也大多不去，不和我说也很正常。”
唉，那多半是朱冰诳我。
“秦老师，你也是年轻老师呀……”我被他老气秋横的语气弄得有点好笑，“多聚聚也很必要。”
“我嘛……”秦宇有点无奈的样子。
我笑了：“好吧”
听说他不去，我也有点失了兴致。不过，因此就不去未免太刻意，只好扬扬手机，“我已经答应朱冰了，那我陪着她去看看吧。”
“行，那你注意安全。”
“好呀。”我琢磨着全场都不认识什么人，到时候如果朱冰找到同伴，也就先回来吧。这样想着，和秦宇一起慢慢走下楼。
“秦……学长，我下午还和朱冰说呢，之后一段时间反正没什么事，我就去阅览室帮她忙，正好写小说要查资料，也不用跑那么远去上海图书馆了。”
也就可以常常见面了。
“嗯，这样方便很多。”秦宇走在我身侧，我们迈步的速度基本一致，他沉吟一下，“你如果来帮忙的话，应该是可以申请补助的，虽然不多，能拿一点也好。”
“还有这等好事。”我发自肺腑感慨，“那我一会儿去问问朱冰。”
“嗯。”走到阅览室了，我直视着他的眼睛，今天如梦似幻，虽然又是分别，“那我去找朱冰了。你回去的时候也注意安全。”
秦宇笑了一下：“感觉每次我们都在说‘注意安全’。”
啊……那我们的确是半斤八俩。我答：“安全最重要嘛。”
“秦宇！”这时候朱冰从阅览室跑出来，“晚上去唱歌啊，别想着逃！”
这一副追债的样子，也太好笑了。
“秦老师，你想走就走，我帮你挡着！”我大义凛然地拍拍他的肩膀。
拍完才忽然一惊，我平常和朋友这样习惯了，但对他，除了那一个拥抱，还是第一次做这样亲近的动作。
我立刻收回手：“不好意思，我习惯了……”
“我还是去吧，”秦宇叹着气说，好像根本没有在意，“也没必要躲着。”
“哦……也是呢。”我讷讷。
他还是要去办公楼先拿包，我只站在原地。
手上好像还残留着停在他肩膀上的温热感。这么清晰的感觉，一定是因为大脑不自觉将其放大无数。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么小的一个动作，怎么也要想这么多？
你看，连细致如秦宇，也不会事事在意。
不应该这样的。我忽然觉得，我们之间好像太不对等了。我处处小心甚至处心积虑，他却始终坦荡。我的心动和紧张，也不能给他以丝毫的共鸣。
一直到他拿了包回来，站到我身边，我还在沉思这个问题。
要不要试探一下他、如何试探……这都是问题啊。
可是，他说：“正好，结束了一起回去。”
“好好好。”我立刻答应了。
朱冰先背着包出来了。她放小声音，凑我边上，“好好把握机会啊。”
“什么呀……”
另外五六个青年老师一起出来，我一一看过去，果然都不认识。
“咦，这是谁？”一个男老师看见了我。
朱冰替我回答：“我的本科同学，”顿一下，又意味深长地加一句，“今天来找秦宇的，正好和我们一起。”
我下意识地往秦宇那里靠近了一小步。反应过来，脚步一下子僵住了。
“怎么你同学来找秦宇啊？”
“哦哦哦哦~~~”意料之中，年轻老师们起了个小哄。
我傻兮兮地举起手挥一挥：“大家好。”
转头看秦宇一眼，他木木地微笑着站在边上，就是平常的模样。我稍稍安了心。
青年老师们都很善意，大约也是怕我尴尬，一路上问东问西，让我加入他们的话题。
我还是挺感动的，也乐得认识这些专心学问的老师。大家专业相同，更让我倍感亲切。
只是，还是分了心神给在身后的秦宇。还好路不太长，他也沉默得怡然自得。
咋咋呼呼进了包厢，我以为会点很多吃的，可是只叫了饮料和酒。自然有人开始唱歌，剩下的聚在一起。
“真心话大冒险咯，”朱冰熟门熟路地组织，“微微也来吧。”
也不知道我为啥和一群陌生人出来真心话大冒险……我囧囧地在秦宇身边找了个位子坐下。
伴着歌和灯光，气氛也火热，说话都要喊着来。和朱冰一起做辅导员的老师起哄：“微微先来一个。”
“行。”我点头。
毕竟我是陌生人，我想大家应该不会很放肆，可没有想到竟然是学习方面的问题：“先来一个现代汉语的定义吧。”
“？大家玩这么专业吗？”我懵了一下，半开玩笑的语气，“我虽然毕业于本专业，可不是你们的学生啊？”
各位老师们都笑了。
啊，原来是开玩笑。我觉得自己脸有点发烫。
“我也早忘光了。”朱冰很坦诚，替我说话。
我努力回忆也只记得零星，下意识回头看一眼秦宇，他也正看着我，昏暗灯光下的眼睛带一点笑意。
害，这下我脑子真是一片空白了。可是，见他动了动嘴，唱歌的人声音太响，我根本听不清楚，只好靠近一点，他又重复一边：“以北京语音为标准音……”
……电光火石之间，竟然，被我想起来一点，那句无聊的定义。
“以北京语音为标准音，以北方方言为基础方言，以典范的白话文著作为……”
“语法规范，的普通话。”这次是另一个年轻老师帮我接上了。
虽然得到了帮助，大家还是捧场地报以热烈的掌声。
我还是很喜欢这群老师，他们单纯又友善，与我的玩笑竟然是一道题目。
我开玩笑：“以后不和大学老师出来玩了，好紧张。”
真的好紧张。刚刚没有感觉，可是我和秦宇离得太近了。他说话的气息都好像喷在我的耳朵上。
我双手规矩放在双腿上。因为人多，我被抽到的时候不多，只被问了几个问题。
真的玩开之后之后，反而兴致缺缺。我也没有把生活细节告诉陌生人的习惯。何况不在一个工作环境，自然插不上什么话。
到后来他们有点像在聊天了，我慢慢挪出来一点，一边听一边喝果汁。
秦宇也当然不多话。我见他一杯饮料见了底，把水瓶拿过来放他边上。
“谢谢。”他拿起来倒了一杯，没话找话，“有点无聊吧？”
“还行，听他们讲讲话。”我凑近了他一点，还好有音乐遮住我的心跳，“你们不点吃的吗，怎么只有饮料？”
秦宇答：“我不常出来，也不清楚。”
“饿了，”我今天没吃午饭，已经很饿，“我去问问朱冰。”
可是桌子是环形的，出去很不方便……我犹豫了一下，秦宇已经替我问了身边的人：“我们在这儿吃晚饭吗？”
“一会儿烧烤夜宵啊！”
原来如此。这就有点尴尬了。
“要先走吗？”秦宇低声问我，“还要唱两个多小时呢。”
虽然好饿，但是他这样靠近，真让人真舍不得离开。
“我先去附近买个面包吃吧。”我只好语焉不详。
“和你一起去。”秦宇的话让我诧异地转头看他，他只看看四周，笑着说，“感觉就我们两个是局外人。”
这么一说，倒也确实，大家都聊得挺开心的，只有我和他一直默默听。
ktv才有的五颜六色的一束光照在他的脸上，如一朵云一般掠过，又飘向别人。
我的心变得很软，好像碰了一团棉花在手掌心，用力分毫就会变了形状。
“是呀，还好有你陪我一起。”我知道他不会为此难过，但还是多嘴安慰了一句。
“走吧。”他也拍了拍我的肩膀，先站了起来。边上的人让开了，我见他拿了包，也提上自己的包。
他怎么也拍我肩膀呢……
我跑到朱冰边上去，“我出去买个东西哈。”
朱冰正聊着，只点了点头。可是有人见秦宇也起身，问：“秦宇去哪儿？”
秦宇说：“我跟着她。”
问话的人离得太远，没有明白，我却听得很清楚。
他拉开包厢的门，让我先出去。门在身后关上，和所有声音一起被阻隔。
可是，我的心跳还是在加速。
我装作闲聊的语气，问秦宇：“学长，如果你碰到很热情很主动的人，怎么和他/她相处啊？感觉我们都蛮慢热的，碰到很热闹的场合，我总是不太适应。”
秦宇很认真地答：“习惯了就还好。我会尽量避开，避不开就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和身边人都熟悉了，也就还行”
他又若有所思地加一句：“你一说，我才觉得，我和慢热的人相处确实舒服一点。”
“慢热”这个词，他边说边笑了一下，好像是第一次听说的模样。
“……是呀。”
唉，我干嘛这么生硬地试探他呢。我觉得有点愧疚，他回答得这么认真，我想要的却不过一个利己的结论。
你看，不怪我误会，也不能怪我克制不住自己的心动。陌生的环境里，只有他和我靠得这么近；还和我一起走出喧嚣。他又为什么碰碰我的肩膀呢？
温柔的人不该碰上懦弱的人。
我不想误会他的温柔，只能独自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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