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顾美和这个小官离得近，就隔了张桌子，几乎是面对于面。于是，小官的细微表情也看的清清楚楚。年轻小官先是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却又停住，好似在回想刚才听到了什么话。

        但是当年轻小官触到顾美坚定的眼神，他的内心又有所动容了。他的眼皮掀下，停了一下，才开口：“你可知道沈宅的主人是谁？”

        未得到回应，年轻小官继续说。

        “沈逸。沈小王爷。你跟我说他杀了你爹娘，并且抱走了你妹妹？”

        小官的语气是那么的不相信，他眼睛里透露出的又是那样的质疑。那质疑之色如此浓重，让顾美突然有些预感。她已经觉得接下来无论她说什么，对面的人都不会相信。她默然张了张口，将要说的许多话，一时间堵在喉咙口。

        巨大的恐慌笼罩了她，叫她浑身发软，心里发酸。刚止住的眼泪水，又往下流。她不知道该怎样说才能叫他相信。“是真的，大人，你相信我啊。”

        她的话是如此的诚恳，她的眼眸又是如此乌黑纯真，如果她在说谎的话，她一定是他到现在为止，碰到的年纪最小的说谎高手。年轻小官自然而然地生出一种想要相信她的念头。可是下一刻立马打消了念头。她的话是那样的不切实际，叫人听得简直觉得是天方夜谭。

        “大人。”

        一个穿着官袍的男子不知何时出现。看着品阶应比年轻小官低。此时他脸上明显的着急之色。话几乎都到了嘴边。

        年轻小官示意。

        那男子立马如打开开关般忙说：“外面，外面……”

        只是越是着急，这话倒说不流畅了。这话到嘴边，怎么还烫嘴了。

        年轻小官不由自主皱了眉头。

        “沈府少爷来了！”

        那男子终是鼓足了一口气，大声道。

        年轻小官一时间惊了。他又上下重新打量顾美，心里却有丝疑虑，难道这个小姑娘说的真的与沈府有关。

        顾美闷声跟着年轻小官走进屋子。抬头的刹那，心就几乎沉入了谷底。

        沈云背手站着，旁边一位，应该是个什么官，恭敬地笑着，他的背还微微弯曲。

        看到顾美出现，沈云神色一喜。“辛苦大人，终于找到舍妹了。”

        见到了他，顾美此时所有的理智瞬间如潮水般褪去，她的双眸立刻迸发出恨意，顾美大声喊。“就是他，就是他，还有其他两人。大人……”

        沈云只看了一眼，便撇下眼皮，不再看她。却是从袖口掏出一个小小的红绳圈。

        “实在是惭愧，舍妹自从遭遇横祸，脑子便不太清楚，总是想象着有人要谋害她。”沈云表情忧虑。

        官员这一瞧，心里立刻有了计较，金陵城中发生什么事，他作为一名官员，自然有些风声传入他的耳朵。

        早前他就听闻沈府小姐沈馨儿在进香路上不甚被歹人拦路，情急之下命人驾车，不甚翻车，翻进深沟，听闻伤势甚重。甚至还有传言，沈小姐已经病重而亡。

        如今看来，身体倒是挺康健的，说话也利索。只是这脑子似乎是不太清楚。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这名官员立马躬身应答，混迹官场这么多年，有些话点到即可，自然都不用点破。

        眼神一个交汇，自然心领神会。沈云也稍松了口气。

        那个小小的红绳圈并不簇新，蒙了污垢，黑黢黢的，没有光泽。但是顾美一眼就认出这是顾婷的东西。她的泪水悬在眼眶，将落未落，嘴边的话又活生生咽了回去。

        ……

        顾美安静地跟在沈云身后，离得不近不远的距离。沈云有些诧异。这只刚才还张牙舞爪，恨不得生啖其肉的小兽，怎么的突然间如此的乖顺。只是沈云感觉出来了这小姑娘是有些不简单。沈云想想，终归是心中有愧，左右看看四处无人。于是停住，想谈谈话。

        顾美着了一件嫩黄色的衣衫，这件衣衫沈云十分熟悉，一时间有些恍然，这是他妹妹馨儿最爱的颜色。此时，顾美的眉目低垂着，细细的睫毛盖着。霎那间，沈云吃了一惊。还真像，要不是他心里明白，这番打扮，不熟悉的人定会认错。再仔细看，仍旧像了八九分。

        看到馨儿的模样，他的心下一下子就化开了。

        他突然回神，因为那片刻真的将他当成了馨儿，神色有些不自然。

        时间如此就过了一会儿，顾美因为气氛太过安静，抬眼看他。

        那双眼睛。

        于是沈云不偏不倚撞上了那双眼睛。他又愣了。

        当然绝对不是说她不好看，就是太不一样了。如果说刚才还像了个八九分。那她一抬眼，就觉察出了不同。即使容貌相似，也十分容易分辨。因为馨儿的目光永远是柔和的，像水一样不会给人造成攻击性。可是她的目光如同野外的一只小兽，乌溜溜的，充满了戒备。甚至有种预感，下一刻会不会朝你这儿扑过来。

        沈云不再看她。

        “你爹娘的事确实对你不起。但我也无法违背逸哥。事已至此，为了你妹妹，你也该明白。”

        许是心中有愧，他语气发虚。

        “我妹妹呢？你们将她抱哪儿了？”顾美怒目而视，质问他。

        沈云目光看向一处，自顾自说：“放心，你妹妹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见她目露质疑，沈云立马说：“放心。我们不至于跟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过不去。她这会儿吃好穿好。”

        沈云两根手指捏着红绳，小小的一个红绳圈，递给她。

        顾美接过，手捏紧了红绳，肌肤触到实质的触感，心中的酸楚和愤恨同时涌了上来。心中巨大的疑问再也忍不住。“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们为什么杀我爹娘？”

        这样迸发生机的目光最是触动人心，沈云只扫了一眼，飞快移开视线，只是语气怎么听都有些发虚，“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

        不用看，沈云都察觉到了顾美的失望，于是添了一句。

        “这个问题恐怕你只能问沈逸。”

        看着沈云的样子。简直如打进了棉花团里。顾美多少恨恨都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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