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善恶的交替(下)
当生命受到威胁时，那些尊严，那些良善，那些令人敬佩的美德，都匍匐在充满恶意的自私面前，祈求着它来掌控全局。
霍无边直接跳下水，他吓了一跳，这是他见过海怪以来最大的一只，足足有二十米长。它冲锋推开的海水让霍无边的身体不自觉的往后退，还伴随着上下晃动。
霍无边顾不了那么多，他知道这样的怪物一旦撞上船，极有可能直接把船掀翻。他开启推进器，顶着水流靠近怪物，速度一直提不上去，而且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很难上下调整自己的位置，他心中预想着接近之后快速上浮，从上面砍开海怪的颈椎，但是真的操作的时候，霍无边没能调整好位置，海怪距离他三四米的时候他失去了方向的控制力，推进器没有朝上，而是朝着前方加速。
霍无边就在快要跟海怪巨大的头颅撞上的时候，两只手死死地抓住自己的钢刀刺向海怪的额头，关闭推进器，依靠钢刀作为着力点把自己的身体从上下方向，调整到了横着的姿势，然后将推进器开启，试图减缓它的速度，但是直到钢刀全部插入海怪的头颅它也没有丝毫的减速。霍无边内心极少的出现了恐惧，再这样下去他会被海怪撞到船上，变成镶在船底的一滩肉泥。
突然头顶一只弓箭射来，正中海怪的脖颈，镶入的同时两边开刃，整齐的划开了海怪脖颈的皮肉，但没能贯穿，霍无边心凉了半截，这种体型的海怪弓箭果然作用有限。就在这时旁边有人从海面直接冲向海底，在海怪身下20米左右停了下来，霍无边一看是岳远，但是岳远没用钩索勾船，岳远调整身体姿势，从腰间射出两根钩索，准确的勾住了开刃箭的两端，头朝下开启推进器，蓝色的光芒闪耀，霍无边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喀嚓，自己受到的冲击力慢慢减弱。
他看着缓缓下沉的岳远，准备发射钩索救他，但此时，霍无边撞上了船底，虽然海怪死了，但是它残留的速度附加在硕大的头颅上，依然把霍无边挤压地吐血，头昏脑涨，霍无边依靠着自己体内野蛮的血统在意识消失前发射钩索抓住了本该沉到海底的岳远。
船在一个海怪头颅的撞击下剧烈侧偏，明前路猛打方向才得以稳住船身。李无泽抓着栏杆，身体已经完全跟甲板呈平行状态了，而齐福也从船这边滑到了另一边，撞在那边的围栏上。
船稳定后，几人合力把霍无边跟岳远救了上来，岳远没有大碍，但是霍无边陷入了昏迷，李无泽对齐福说，让他快速恢复到清醒的状态。齐福看着嘴里鼻子里全是血的霍无边，跟李无泽说，他内脏受伤了，需要治疗，而且就算清醒了，也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根本无法战斗。李无泽没有理会齐福的话，自顾自的说，清醒就行，要快，他醒了他自己会战斗的。齐福拒绝李泽，虽然很温柔，但是听得出来她在呵斥李泽，他继续战斗只会让他受的伤更加严重，所以自己会采取最保守的治疗，让他休息。
李泽露出从来没有的凶狠的表情，一把抓住齐福的衣领，指着海面一千米处：“那边还有两只，去吧，去战斗吧，用你的善良去杀了这两只十米长的怪物。”
齐福被吓的愣住了，瞳孔不住的颤抖，说不出话来。李无泽一把把她丢到了一旁，一句话从喉咙里穿出来：“按我的命令，照做！”
“还是先弄醒霍无边吧！没有他我们根本战斗力不够啊！”史风帆在一旁焦急地说，完全没了今年早上的趾高气昂。
“至少先渡过难关。”明前路思考了好久，还是说出了这话，他感觉自己不受控制，这些字在自己的体内自动的组成一句话，然后直接不经过大脑，扒开自己的嘴，秃噜出来。
“他妈的！你这是医生？你是个杀人狂，你想看着我们死，我们这么多人！”史风帆破口大骂。
“你最好听李无泽的，不然我们都得死！”史风帆又软了下来，像条温顺的狗。
“你不是说我会害你们吗？”李无泽不想跟他计较，但看着他这幅嘴脸实在有些忍不住。
“不会的，你不会害我们，我支持你，快点弄醒霍无边。”
齐福还是无动于衷，在那里一丝不苟的给霍无边上药，包扎。她像一尊雕像，在阳光下折射出不容的光芒。
李无泽指着涂蕾，“那边那只，一箭射不穿就两箭，五百米就要开始射。”然后对着明前路说，“现在开始走曲线，甚至画圆，不追求前进，一定要躲开撞击，先把这片区域清理了。”
最后，他看着岳远，坚定的说，“你去五百米左右上空，去做掉那只，”李无泽顿了顿，看着岳远，“很危险，我目前只能想到一种办法。一只钩索勾背，去它背上杀了它，按速度来说，你在它距离船一百五十米处得手，应该在一百米左右它的身体失去速度，这个距离你可以用钩索勾到船，记住，杀早了你回不来，杀晚了船会被撞。”
“这船，可禁不起又一次撞击了。”岳远自言自语，然后飞到了上空，飞向那只掀起浪头的海怪。
涂蕾瞄准着一只，她拉满弓，手臂的肌肉尽数凸起，青色的血管在太阳的照射下清清楚楚，甚至可以看到血液的流动，她的眼睛像鹰，死死的盯住海怪，那种高高在上，藐视一切的眼神，仿佛弓箭是从她的眼睛里射出的一样。
她屏住呼吸，起伏的胸膛跟流动的血液都配合的停了下来，一只弓箭划破空气，旁边的人甚至可以听到空气被撕裂的声音，快速飞行的箭看起来像是一根线，这根线没入水中，居然没有水花，大概是水也没有反应过来，它稳稳的扎进海怪的脖子，但是依然没能贯穿它，不过大面积的割伤让海怪的速度降了下来。
海怪是没有知觉的，这样的减速只是由于它身体被破坏造成了它前进的不协调。众人还在观察的时候，涂蕾取出第二根箭，搭弓，拉弦，瞄准，发射，一气呵成。第二根箭没有射到海怪，而是射到了第一根箭的箭尾，通过第二箭的力量将第一箭向下推，直接切开了开怪的颈椎，只见海怪头颅跟身体分离，身体像失去了翅膀的鸟，毫无生机的向前向下，头颅又继续向前一百米之后，完全失去速度，开始下沉。
岳远飘在空中，离船五百米左右，他发射钩索勾住海怪的脖子，巨大的拉力让他失去平衡，差点向下栽去，他赶紧关闭推进器，然后收线，人从空中到海下的时候，超高的速度让他接触海面时几乎被海水拍晕。他骑在海怪背上，一刀两刀，每一刀的挥舞都极其费力，所以没能造成多深的创伤。
几秒过去了，海怪离一百五十米的距离越来越近，岳远从坐着到身体跟海怪保持水平，然后抓着钩索开启推进器，直到放手了依然可以跟海怪保持水平，然后他突然头往下，让推进器跟刚才的角度形成四十五度角，猛的加速，两手交叉持刀扎进海怪脖颈，他咬紧了牙，努力控制身体，推进器再加速，直到刀穿过了整个脖子，然后双手向外，海怪身首分离。岳远发射钩索，正中围栏，飞身上船，他精疲力尽，坐在甲板上喘气。
“海怪的规格变了，我在海下看到，不远处还有海怪，大小，也是二十米级别的。”岳远喘着粗气，跟李无泽报告，他坐在甲板上，刚刚的两场战斗让他显得很狼狈，与众人不同，他并没有因为海怪的规格突然大幅度的提升而感觉到害怕。
“二十米级别这艘船也不过三十米的长度。”史风帆呢喃自语，眼神呆滞，似乎失去了魂魄。
“他们的速度，也比之前海域的海怪快得多，他们几乎能追上全速前进的船。”明前路也汇报了自己这边的情报。无疑，明前路的情报是最为沉重的，他的话翻译过来就是，从现在开始，每只发现了船的海怪都要消灭，不然它们早晚能撞击到船。
李无泽看着昏迷的霍无边陷入了沉思，他像是把自己封印在了某个封闭的空间，想着应对的办法，但这片称作希望之海的海洋，却一次又一次给予他最深沉的绝望。
“看岳远的了，我似乎已经知道怎么去对付它们了，而且还有个还未验证的情报。”李无泽回光返照一般，岳远在不远处坐在甲板上抽烟。
“你只管说，我去做就是了。”这条船上，战斗组是最拥护李无泽的，因为只有他们才知道，这片海究竟有多么危险，一个可以为他们战斗提供校有效方案的人，至关重要。
“我发现，这里的海怪浓度，相比之前的五米的海怪，低很多。”李泽说。
“是的，海怪不多。”岳远又抽了一口，烟灰都不用弹，海风极有眼力劲儿的把它带走，螺旋式的上升，然后撒向大海。
“这种海怪之所以能伤到霍无边，是因为他轻敌了，这些海怪与之前海怪相比，最大的变化就是速度的提升，还有脖颈的厚度。”
“它依赖高速冲刺，这种冲刺下的如此大的海怪，形成的海流冲击力巨大，直接影响到我们的攻击。”如果说岳远是个战斗的人才，李无泽应该是战术的天才。一次战斗就让他理解了战斗的难点，抓住敌人的破绽。
“从前方进攻就会像霍无边那样，被巨大的冲击力冲得施展不了，从后方跟不上它的速度。所以，只能从它的背上，上下方向通过协作的方式，能进行有效打击。”
李无泽飞上桅杆，对涂如蕾说了两句，然后飞下甲板，桅杆上传来弓弦拉紧时吱嘎吱嘎的响动，咻一声伴随着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弓箭精准的没入了岳远背后的甲板，同时，两米长的大刃展开，仓啷一声。在太阳的照射下，那锋利的刃像是镀上了一层冰晶，耀眼而冰冷。
“如果有人骑在海怪背上，给它安上这么一个项圈，那就只需要空中那个人开着推进器飞就行了，就像铡刀那样。”李无泽说着上手将大刃两端开孔，用绳索绑住两侧，做了一个简易的套环，套环绳索连接处是一个松紧扣。
“我可以骑在海怪背上，去安这个，现在问题是，霍无边受伤了，那谁在天上。”岳远说。
“我。”高空上传来了涂如蕾的声音，也确实没有人比她更合适，如果说霍无边的体内是野蛮的血统，那涂蕾的血统是很纯粹的优雅，拥有控制推进器最高技巧的她，能做出比鸟儿更优美的飞行。
李无泽松了一口气，看着昏迷的霍无边，齐福还在固执地给他治疗，摇了摇头。
齐福强装着镇定，在她眼里，李无泽的行为就是在杀人，他明明知道霍无边只要醒了就一定第一时间奔赴战场，这个身体状况让他会第一时间就被海怪撕碎。她知道李无泽在说什么，他指的是那个可以让人恢复战斗力同时也会要了人命的药丸。
但同时，她被史风帆的一句话触动了，这可是一船人的命。这句话一直在她脑子里打转，
白天的太阳没有温度，像是个闪耀的镜子，只能反射光，却不能复制温度。明前路心里想着，如果李无泽没有好的办法，那霍无边的确应该带伤上阵，这样的想法让他自己倒吸一口凉气，他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但无论怎样，他选了一百次，每次结果都一样。
黑夜与白天的交替，是危险与安逸的调换，也是人与兽的轮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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