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久孤
偌大的园林满眼的花繁叶茂，如碧珠嵌入金钏般的湖上养了几株从天竺高价买来的睡莲，色彩艳丽的小莲花点缀在深碧之中，湖中假山怪石嶙峋，园林设计精妙无论你站在哪处看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幅画。
“这园子真美，能和上边比。”风歇雨感慨道，他们在人间不方便说天庭，便以上边代称。
西湖畔最大的园林，茗微别业，景美，名美，价格也美。坐在她身旁波波看着在水瓮中净化的九头鸟符咒心里想着。
杭州城真乃人间富贵地，人族在衣食住行上面真算是极致追求。无邪初到杭州城便带着阿炳参加了场宅邸竞标会，在豪商贵胄云集的一梦阁跟林氏家主竞拍这临西湖畔的宅院。美其名曰打响他乾城吴氏的招牌。为这园林何止一掷千金，简直就是一尺千金！想想波波就觉得心口憋气，她觉得踩在脚下哪里是石砖，分明就是一匹匹的金砖，也不知道等事情办完了能不能退掉。
那九头鸟的符咒还在负隅顽抗，波波祭出许多灵力都无法使它的颜色淡化，甚至在刚刚她念咒之时还感到血液逆流被反噬了。虽然只是一息之间她便压制了这股反噬之力，还是让她领教到了被戾火熏养千年的妖鸟魔力。
“你不听话就只有被压在镇妖塔下化为血水。”波波气道，那九头鸟的图案红光微转，像是在抗议。
风歇雨听罢看看那符咒憋憋嘴，真搞不懂波波为什么对净化有谜一般的执念。
端着安胎汤药的微澜也摇头道：“你再这样不听话，我就报告神尊，到时候看他不一掌拍碎了这符咒！”
波波听罢收起了符咒，看着那碗汤药嫌弃的道：“我身体正常的啊，干嘛天天喝这些东西？”
微澜将碗递到她嘴边道：“你现在是凡躯，哪里托的住神胎，这个汤药也算是食补，加强母体营养免得你身体被这小子吸干了。”
波波接过汤碗一饮而尽，叹了口气又问：“你怎么知道这是个小子，我还想会不会是丫头了！”
微澜收过碗笑道：“仙人只有妙法！连这都看不出来，我还好意思报我师尊的名号？”
“神尊喜欢丫头还是小子？”风歇雨八卦起来。
波波想到几次问他这个问题，他都傻笑的道都好。便笑道：“他无所谓，我就觉得要是个丫头，每天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多可爱。”
“再接再励！”微澜笑了笑，他们这才新婚期就传出喜讯了，这战斗力怕也不比那龙族差啊。
“你们在说什么！”无邪和阿炳回到茗微别业，他们今天在杭州城最繁华的商业街豪置了三间两楼一底的铺面，正式给林家递了拜帖，林家家主邀请他们参加三日后的商会晚宴。
“我们在闲聊。”波波望着他笑道。
阿炳将本羊皮软抄递给波波，波波打开里面夹着一沓大额银票。她茫然的问道：“怎么，又打算买什么？”
她又接过阿炳递来的邀请帖，邀请他们夫妇二人参加三天后的晚宴。波波一看那名字：林久孤，久孤就笑了，这名字暮气太甚，不知道他爹妈怎么想的。
“所以，我要去置办行头，再以女眷的身份在杭州城挥霍一把，给你再打打招牌吗？”波波嘴角有些抽，她实在没料到嫁给一位神尊还能在凡间享受这等贵妇的待遇。
无邪点点头：“你和歇雨还有微澜都去，以女眷的身份再把我乾城吴氏的名号打出来。”
“有必要吗？”波波其实恼道，“你要是怀疑他，直接逮来查三世。”
“凡间的事，凡间了。你忘了纪律条例了？”无邪搂起她，一手搭在她肚子上“今天儿子听话吗？”
波波盯着自己仍旧平坦的小腹，冷道：“我儿子当然听话，从来没让我难受过。”老子就不一样了，明面上说新婚旅行，实际上还得给他工作。
无邪听到她心音笑道：“凡间女子不都喜欢买买买吗，你别当成工作，看中什么就买什么，当享受啊。”
波波叹口气，摇摇头拉起风歇雨同微澜出了别业，停了辆鎏金大马车，那明晃晃的金箔简直炫瞎人眼。她看着浮夸招摇的架势捂着嘴，避开那车夫对风歇雨和微澜两人悄声说道：“简直有辱仙者风范，太骚气了。”
“人设，人设如此！”风歇雨强忍笑意扶着她上了马车。
那车夫将他们拉到了杭州城最繁华的商业街，金灿灿的马车一停下，眼尖的商铺招待们训练有素的小跑出来伺候他们下车，一路引领直接到了贵宾区。波波也真像个暴发户似的全收了他们推销的物件，留下茗微别业的地址和乾城吴氏的名号便又去了下一家。
街道沿河向远处延伸向他们展示着人间繁华，两旁屋宇雄壮、门面广阔、望之高耸森然，热闹的铺面里有卖金银彩帛、珍玩犀玉、鹰鹫花草、香糖蜜饯，每日交易额均以万金计，头上旌旗飞扬遮日避天，那些旌旗上打的多半都是林字商号。
“真不愧是三百年巨贾啊。”
三人采买的东西差不多都齐全了，便买了些蜜饯边吃边逛。
“我告诉你们，我当年打工的罗氏成衣馆也是在这条街上，当年南朝可没这么繁华，这条街也没这么长。我还记得那成衣馆门口有颗好大的槐树，夏季一到便缀满了紫色的槐花，可漂亮了，可香了。”波波吃着蜜饯说道。
“门口有颗大槐树的罗氏成衣馆？！不就在那儿吗！”眼尖的微澜指着不远处说道。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波波看到了那根她记忆中的老槐树，和树下那罗氏成衣馆的招牌，她有些恍惚，因为那招牌木纹斑驳竟也和三百年一样。“怎么可能？”波波不敢置信的走到店铺门口，那橱窗的位置，店铺里工作台上的挂着衣服的木头架子、掌柜台面、放置布料成衣的档口、包括小裁缝放针线的工作盒子都没有变过。这一切让波波觉得自己也回到了三百年前，她坐在工作台，支起木架子飞针走线的那些日日夜夜。
掌柜是位美艳的少妇，见三人进店便出来招呼。波波却对着放在玻璃展示柜中的一套锦袍看的发神。
织金锦缎对襟长袍里面是套浅紫蓝缎滚边中衣，腰带上镶嵌祥云样式的瑟瑟石当叫点睛之作，宝石特有的光线折射产生明暗相交的视觉效果，远远看去当真如云雾般缥缈。
镶那瑟瑟石是因为波波当时熬夜赶制腰带，因为困倦没留意那烛火燎到了腰带纹饰，为了遮挡那点阴影败色她才自掏腰包买了西域的瑟瑟石镶嵌遮挡。她的目光投到了当时火燎的地方，还真的看见了祥云宝石下的暗影。
她突然感到有些恐惧，这件衣服是她当年杭州城选花魁，为一位花楼娘子亲手缝制的。不说那瑟瑟石下的暗影，单说那针脚的缝法也是她不二的习惯。
“夫人，这套锦衣是非卖品。”那位掌柜笑道。
“非卖品吗，那我就欣赏下这衣服挺漂亮的，就是款式有些旧了。”波波讪笑了下，来遮掩自己刚才出色的失态。
“夫人眼力好，这件衣服是前南朝流行的款式，我们罗氏成衣馆经久不衰的历史见证。这件衣服是由我们第一任首席裁衣师的杰作，也是我们镇馆之宝。”那掌柜解释道。
首席裁衣师？！波波再次尬笑了下，她在罗氏成衣馆从头到尾也就是个小学徒而已，虽然很多热卖的成衣款式都出自于她的手，但却是挂在老板罗姑姑的招牌下销售的。很多人连她的名字都舍不得叫，只唤她小裁缝。
“就是这件叫霓裳的衣服吗？我买了！”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众人回头看到位娇俏的小姐在三个丫头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掌柜连忙再解释这是非卖品，可显然那位小姐不像是通商量的主，指着那锦衣端出来自己的身份来压她，波波三人被跟着后面似护院的汉子直接挤到了柜台边。
原来这是刚到任的杭州通判叶老爷的千金，这通判之职虽在知府之下，却因为是萧皇亲自任命督查辅佐知州，凡各州之事无论大小均可直接向萧皇上报。相当于是萧皇的亲信、耳目，官阶不高，权力不小。
那叶小姐年纪不大，骄横跋扈的本事可不小，一张小嘴明抬暗讽堵得那掌柜连句整话都没能讲完，一时间就这样堵在店内威逼利诱的非卖那套衣服不可。
“既然叶小姐这么喜欢，便送其府上。”
波波等人正看得高兴，见门口走来位身材高大的黑衣锦袍男子，一双柳叶眼眸光锐利显得深邃至极，薄唇微抿竟透着摄人的魅力。他不徐不疾的吩咐那掌柜开单子，而那位通判小姐则跟在他身后说道：“林大爷，这件衣服你们不是不卖吗？”
林久孤对着她笑道：“宝剑配英雄，霓裳配美人。叶姑娘要买当然是必须得买的，不然霓裳与美人岂不都辜负了。”他淡笑着，那如春风拂柳的柔和声线叫人听着舒服。
那叶小姐满眼娇羞的低头一笑，眼睛却上瞟着他。
波波听着他们叫那件衣服为霓裳，虽然霓裳也有仙衣的意思，但这更像是这件衣服的名字，一种不安的感觉油然而生。
看着两人像是要打情骂俏一番，波波便推推左右两人示意他们先走，他们参加晚宴的衣服到时都在林氏成衣馆买了。三人走出铺子，便被暗处窜出来的一条黑色的小犬惊了下。波波低头看着在她脚下嗅个不停的黑犬更惊骇了，这小崽子也太眼熟了，跟当年她收养的那只简直一模一样。见那小犬咬着她裙摆不放，她俯身将它抱起，不由的唤来声：“崽崽？！”
那幼犬像是在回应她似的叫唤了声。
“你认识它？”风歇雨诧异问道。
波波摇摇头，将它放在地上道：“太诡异了，这条小犬像是我当年在当小裁缝时养的那只。”波波再次回头看看罗氏成衣馆，与那黑衣男子的目光刚好交汇了下，那种诡异的感觉更甚。三百年前，她谨遵其父教诲不愿与任何凡人深交，以至于从当时暴雨涨水的运河中救了只似狗似狼的小崽子，就像她对猞猁和鼹鼠似得当家人样的相依为命。
三人欲打道回府，可那只小狗崽子一直紧咬着她裙摆不松口，像是赖上她似得。微澜一把抱起它，四下嚷道：“这是谁家的狗，还要不要啦？”四下行人皆无回应，他又问那成衣馆的掌柜，那妇人也摆摆手表示没有见过这只小狗崽。
此时马车也刚好赶到，“算了，既然它不走我们便带回去好了。”波波抱过那只小狗崽走上了马车。
避那叶小姐避到二楼的久孤看到那驶离的马车嘴边露出了抹笑意，这是掌柜也送走了顾客走到他身边道：“家主，霓裳已经送去叶府了，叶家小姐的灵气不够纯，估计不出两天也就能回来。”
“嗯，原本打算在晚宴竞拍的，竞拍者的物欲贪婪之气才滋养我们。不过，她那么喜欢便成全她好了。凡物十年生灵，百年成精，更何况几百年的典藏之物，她不听劝告执意要买，给她便是，霓裳作寿衣，便宜她了。”久孤冷笑了下，林家典藏之物都是精，都是加持他得享久孤的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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