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神明之怒（十八）
湖风清凉，小露台上的男人裹在温暖又柔软的白羽茧中沉睡，唇角泛着代表餍足的弧度。
阿炳站在露台对着天空轻吹出鸣音，一只巨大的白鹤从云海间飞下，来到露台。阿炳摊开手掌，露出一颗光洁的卵蛋。他将卵蛋小心翼翼地放进白鹤脖颈下的囊袋里，道：“放回雪域神树。”
白鹤瞟了眼结界中熟睡的男人，有些嫌弃：“为什么是他？会不会孵出个灰羽？”
阿炳冷道：“就喜欢他那样的。”他回头望了眼沉睡中的男人：“现在不单神域想要溶入人族，控制人族，就连巫族、妖族、还有另一方我还没摸透的势力也侵入了人族。我们再不动手就晚了。”
“扯那么多没用的干什么，要是灰羽怎么办？会被歧视的。”白鹤眼睑翻动了下，道：“神息不香吗？你在神域十万年，就没能得到神域太子的神息？你就不能变个能讨无邪欢心的模样，说些能讨他欢心的话？！”
阿炳的脸倏然一红，呵斥道：“你把我当什么了？我在殿下身边就为了图他神息？！我对殿下的感情只有敬仰！“
“我们只要能让神树繁衍的神息，管你对他有什么样的感情！”
阿炳骂道：“我对他生不出献身的心，这样解释给你听，能听懂吗？羽灵神树的能量已经无法供养神息，只能选人族。你把蛋带回雪域好好的给我孵着，若有闪失，我把你毛拔了！”
阿炳看见那只白鹤翩跹飞走，再度消失在云海中。神域都在想办法融入人族，更何况区区羽灵族呢？！严格上来讲他是羽灵族，不是单纯的鹤类，这处浅泽居所也不过是他幼时修行之地。
大荒之时万灵覆灭，万灵族众或选择归顺神域，或选择反抗神域，而羽灵族则选择逃遁远离神域，惹不起躲还不行吗。
阿炳揽揽衣服钻入萧朔寒怀中，搂着他浅睡过去。
感觉到来人温度与气息，萧朔寒搂过这只仙鹤微眯双眼望向湛蓝天空。
“在想什么呢？”阿炳缩在他怀里问道。
萧朔寒：“在想这场内耗战的结果。经此六年，帝国应该能喘口气了！”萧朔寒至始至终不愿把这六年称之为内战，作为帝国统治者他知道这六年是他执政时期的污点甚至是耻辱。
阿炳轻咬了下他的肩膀，往他耳洞吹了口气，然后软腻腻的说道：“怎么抱着我还能想正事，是我没能伺候好你吗？”
萧朔寒抓过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道：“是伺候得太好，让我醍醐灌顶，灵力倍增。忍不住思考问题。”萧朔寒说的是实话，曾经的他对于自己唯一的宫妃只有在內侍监给出的同房日才会过去例行公事。萧钰出生之后，他就借口修行寡欲，寡到冬天只穿单衣单裤。如今他在这只仙鹤身上体验到了从未有过的欢愉，跟相爱的人做快乐事才能进入那极乐之境。
萧朔寒忽感劫后余生的庆幸。
当初误以为风歇雨对他有意思，这些年有意无意的撩拨她。幸好六年前那个夜晚，久孤收走了他的帝王气，让他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去审视自己的内心，不能为图最优后代而去勾引风歇雨。
阿炳呵呵笑了笑，他靠在萧朔寒肩头道：“六年内耗你完成了当年没能完成的驻军换防，那是你当年军改方案的第一步。接下来就是如何稀释士族势力，现在卢家主消失，你可以扶持个卢家新家主，用卢家来瓦解其他三大士族，或者扶持个新家族，对抗四大士族。战争不是目的，只是手段，不论胜负只看结果，现目前的结果较好。”阿炳眯眼思忖片刻道：“还是控制卢家比重新扶持个新家族容易，陛下，要不我再扮成卢家主，未来五年我帮你看守江南。不过，我还不能随意插手人间事。”
“不需要你假冒卢家主，我自有办法让他们知道江南在帝国版图之内到底是什么意思。”
“或许陛下还能通过与卢家联姻来控制他们。”
萧朔寒听到他居然躺在自己怀里叫自己去联姻，目光渐冷。又问道：“你以为卢家主拟定那些恶心的议和条件所图为何。”
阿炳微微一笑，望着他道：“陛下真想听我的看法？”
“嗯。”
“首次谈判无非两种可能，陛下同意或不同意。我猜想士族最初的考量是认为陛下不会在第一次议和就同意他们的条件，如果今天议和无果，士族就会在江南诸郡宣扬萧皇苛政。再多谈几次达成协议的话，百姓们就会更加信任及依赖士族。可是，陛下如此爽快的答应士族要求，反而让他们不好再操控民意。第一次谈就照单全收，就是陛下给了江南百姓泼天的恩典而非士族们的斡旋，江南百姓会感念你的仁慈。反正你恩典都给了，索性就再加几条吧，让他们看看陛下的仁德。我还担心你真的不答应了，我想了一晚上的话术，想怎么才能在桌前说服你。”
萧朔寒将他压在身下，心里还在为他让自己联姻的事而生气：“嗯，应该直接给你张床，你睡服我就行了，何必浪费口舌说服我？”
“陛下！”阿炳竟被他的话臊红脸。
“你为什么叫我陛下？”
阿炳道：“因为你在谈正事啊。”
“可你不是我的臣下。”
阿炳凝望着他，反问：“那我是你的谁？”
萧朔寒没回答他，躬身一挺就让阿炳缩在他怀里轻吟微颤。
“你叫我什么？”萧朔寒再问。
阿炳搂着他笑道：“陛下……啊，嗯朔寒，我叫你朔寒。”
“你让谁去联姻？”
阿炳躲着萧朔寒的揉弄，却被他死死箍着腰肢，退无可退：“让其他皇室成员去，哈哈，别弄了，该回去了。”
萧朔寒寻着他的唇吻了上去，低喃道：“你是我的永生不渝。”
鹤目清亮透着泪光，旋即白羽再度收拢，将两人密密实实地包裹起来。
就在两人享受着半晌贪欢之时，久孤和无邪剖离出林志桓身上的妖戾之气，重新装入灵力瓶。经过神卫营的能量值测算之后，妖戾更纯，带给妖兵的战斗值更高且持续时间更久。
久孤看到气若游丝的林志桓，有些难过，这个人是林家仅存的血脉。
久孤似感慨地道：“林家，是我在下界呆了三百年的家。若没有林家我可能还会干出更巫妖的事情。”
无邪还在看妖气报告，他盘算着要把这瓶能量用到正经地方。没太留意久孤的话，他指着床上的林志桓道：“那你就出手救啊！就算给林氏留个后，也弥补不了你霸占林家凡躯的罪过。对了，你到底霸占过几个林家人啊？”
久孤：“什么叫霸占？我那叫灵魂入侵，不多，也就十二个而已。”
无邪冷哼了声：“是你看上他们的皮相，霸占别人的躯体，再霸占林氏家主之位。”
久孤急道：“什么霸占啊，说得我像个欺男霸女的畜生似的。人生苦短，我让那些被我选中的灵魂直接进入轮回多好。而且我在林家家主的位子上殚精竭虑，就没休过假！我要是真给林志桓点神力，不算违规吧！”
无邪冷哼了下：“你要问我的话，那当然是算违规的，违背生死的规律，记大过。”
久孤嘶了声：“嘿，你这话说的。难不成你还想把我架到雷神殿问罪？”
“你的罪责还差这一项？所谓账多不愁！”无邪将灵力瓶收入袖袋，起身拍拍他肩膀：“我还架你去雷神殿？你以为我是无涯吗？我带神卫营的人走了，目前就剩下东京城下的贰负没解决。吴郡的事，你自己看着办。那些傀儡也好、巫妖也罢在人间就如泥牛入海，找不到就别勉强，小心又中圈套啊。”
东京城，波波房中的监控阵发出预警。
波波和霁凝在第一时间赶到鬼市，监察司早在三年前就清空了鬼市上的住户，封锁了街道。天色暗沉，秋雨蒙蒙，鬼市所在的街区是全城地势最低处且没有排水道，一路上的积水浸湿了两人鞋履。
也就是这样潮湿阴暗的地下才能成为鬼物盘踞的天堂。
负责守卫的十二门修士见两人到了，慌忙上前跟在两人身边，其中一人道：“今天上午异动非常，阵法一度出现豁口，我们在修补封印的时候，损失一人。”
霁凝闻言沉声道：“从此刻开始，我在此看守，你们负责外围就好。”
“我跟你一起。”波波说道。
三人来到鬼市入口，当初神秘小店已被扩拆，露出幽深可怖的地下通道。通道两边豢养的具有致幻力的毒物也已清空。能量异常冲撞到地上建筑，导致房屋坍塌，瓦砾压盖了通道入口。
看着被堵住的通道，那修士道：“我们在撤退的时候遇到房屋坍塌，堵了出口耽误时间，断后的门人才被贰负能量吞噬。刚刚清理完毕，又被堵了，这雨再下下去泡软了地基，怕是整条街都要塌。”
雨势渐大，霹雳吧啦下得像天漏，下午的天色竟如夜晚。
波波压着雨声吼道：“那就把整条街都拆了！”
霁凝拉着她躲进片瓦之下避雨：“不能请工人来拆，让贰负觉察到人气他挣扎的更厉害。为避免能量被贰负吞噬，我们也无法使用灵力。怎么办？”
波波思忖片刻，对修士道：“你回趟监察司，我房间门后有个布包，你把那布包拿过来。”
修士应声跑出街巷，不多时便拎着个简易包过来。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十二泥人，这些是束缚那捉妖师的小泥人。
“你想干什么？”霁凝问道。
波波望着那十二个形象各异，憨态可掬的小泥人道：“这些还是无邪在幻灵宫变出来哄我高兴的小玩意。就唤醒他们来处理这些瓦砾废墟吧，我的血能生出衍生怪。”
“不行，衍生怪会反噬主体，会影响你的。”霁凝阻止她道。
波波笑道：“这些是无邪用神力创造出的泥人，可以受人控制。就相当于是个高级傀儡而已。”她拿起布包走出巷口，在贰负感知范围外选了个避雨的破屋。她割破手指，把血滴在每一个泥人身上。
她的灵魂来自于母星，战神九玄与幽冥神君两位神明给予了她非凡的躯体，即便仙骨全无，即便破裂了一层元神，她的血衍生出的精怪也与一般的衍生怪不一样。
那十二泥人封印了捉妖师，又被无邪神力与波波意念控制，是十二个完美的修士傀儡。
波波对那十二人下达指令，那些带着泥人表情的人便如设置好程序的机器一样开始清理工作，连带他们的身体都如同机器一般无损且富有力量。
通道上的瓦砾很快被他们搬出巷口，接着拆除房屋。
波波和霁凝走入岩壁上的通道，原本鬼市奉养贰负鬼王的广阔平坦的祭坛因封印阵的压制而塌陷。盘旋往下，在她们身侧是一个巨大的黑暗洞穴，仿佛是通往地狱的入口。
两人望向幽暗深渊，像两只渺小的蚂蚁。伴着腥臭的风从深渊吹出，只觉阴寒恶心。
“这个洞还在扩大，怕是已经扩展到皇宫地底了。”波波道。
“我和久孤就只布了锁妖阵。”
波波祭出缚灵袋中的灵力，灵力颗粒飘向身下黑洞，显现出一个巨大的覆盖着这个洞口的法阵，旋即灵力被拖入深渊消失。趁这转瞬间的工夫，两人确认锁妖阵无恙。
波波道：“贰负在吸纳周边能量，光一个锁妖阵降服不了他。曾经他盘踞在东京城最阴冷潮湿的地方，靠上面的人气和鬼力存活。如今他还在地底找能量，不断的扩张蚕食，东京城不能住人了。”
两人正要打算离开，洞底传来阵闷哼，似压抑不住的呻/吟，旋即一股能量波从地底袭来进而是阵泼天的怒吼。能量波震动带来地动山摇，无数条裂口从地底涌出，攀着墙体蔓延而上，那道锁妖阵随之撕裂从墙体脱离坠入渊底。
霁凝扶着墙体，在剧烈摇晃中难以站立：“是贰负苏醒了，一定是巫妖召唤阵的效力作用。我们快走，贰负现世一定会引来天雷，这场祸事，人间怕是躲不过了。”
“不行，贰负现世，会瓦解帝国百姓对萧皇的信心，九州会乱，文明会倒退。”
“那就让九州乱啊，是他们选择固守旧城，是他们选择内战，他们就该为此恶果买单！就算现在布阵也来不及，快走！”霁凝想要拉着波波御风，可灵力刚才祭出便被吸入洞底。
波波拔出那把拘魂刀对霁凝道：“不，霁凝，九州不能乱。非但不能乱而且还要飞速发展，不单是人族，包括神族，灵族乃至妖族。因为，母星人快来了，我们没有时间了。”
波波的话让霁凝惊骇失语，她从来没想过母星人真的会来，过去两千年她妄图用制造钨铁来诱出巫妖，却不知道他们真的有发射器，他们真的会向母星传递信号。
“我去收他的魂。”
波波开启缚灵袋，可惜缚灵袋刚一打开就见灵力颗粒被洞底吸走，缚灵袋感应到此种异常自动关闭锁紧。
霁凝见状看向洞底深渊，贰负还在挣扎冲破阵法桎梏，地震不断，她紧贴石壁仍旧在一波波震动下欲坠深渊。
头顶的土石已经彻底坍塌，原以为会漏下无数天光，然而看到的却是天色昏黑如夜，暗黑蓝紫的天空密布着灵芝状的烟云，狂风呼啸，暴雨如注，这一切都是神域灵枢感应到贰负这股强大的邪恶能量正在凝聚天地能量，要劈下天雷的天象。
神域灵枢就是个巨大的能量吸食器与防御器，当发现九州出现能量异常会威胁神域天庭时，它会毫不客气启动引雷轰掉。
霁凝对波波道：“帮我给神尊殿下带句话，他的恩典，我的罪责，一次偿还。”
“你想干什么。”波波吼道。
霁凝再度开启喉间逆鳞：“神尊殿下并没有消弭我的龙气，他用修为重新压制了我的龙气，为了不让我被带回神域问罪才说已经化散了我的龙气。他还给了我神力，弥补我失去的修为，他的大恩我甘愿以性命相报。”她的喉间再度涌出红色龙气，汇集到她的躯体，随着霁凝跳入深渊她的躯体化为龙身，赤焰如虹的巨龙长着巨嘴吞噬掉来至地底的一波波异常能量。
龙吟如怒，红色龙身如破晓之光灌入无底深渊。
“霁凝！”波波凄厉哀号。
红色的光波覆盖住整个地底空洞，霁凝将自己的龙躯附带自己那身从生而带出的龙气化为能量为锁妖阵加持，妄图压制处于苏醒灵界点的贰负。贰负是上古旧神，躲在地底食鬼食妖几十万年，又岂非会如此轻易被霁凝压制，等待霁凝的是贰负前所未有的吞噬。
“哈哈，霁龙女，你是下来送神魂给我吃的吗？等我吃了你，谁能奈我何！”贰负的声音从地底传来。
“波波，把我的魂拘了。”霁凝的声音也从地底传来。
波波来不及悲伤，她知道如果让贰负吞掉霁凝的神魂，那任谁也压制不了他冲出封印。她再度开启缚灵袋，拔出梼杌刀，悲伤又坚定：“梼杌！把她的魂魄带出来。”
一滴泪落在刀刃上，为了霁凝，为了那破天的龙怒。
梼杌直接冲出刀刃，庞然若山的兽魂咆哮嘶吼，一跃而下，金色咒符光轮旋即坠下为兽魂加持。
“啊~”龙吟声再度传来，如波云咒带着红龙龙魂被剥离的哀嚎传音万里直达深海。
四海龙池，龙魂灯发出剧烈抖动，龙宫震荡，海底结界预警。龙池守卫司是霁悟的父亲，作为守卫司的职责就是保证龙池里的龙魂灯一个都不能少，东海龙王旋即收起霁凝的龙魂灯冲出海面，向东京城飞去。
红色的龙魂被金色的梼杌衔着冲出深渊，梼杌睨了眼头顶暗云间隐隐可见的龙鳞，埋头奋力将口中红光甩向天空。西海龙王手中的龙魂灯倏然放大，红色火焰将散于天地的龙魂颗粒尽数收走。
东海龙王看到头顶的天雷云层凝聚成形，君子不立危墙，老龙王火速撤回，遁入海底。
梼杌跑到波波身边，说道：“你还等什么？那条龙把龙躯化成能量缚在锁妖阵上，也只能勉强能压制贰负。”
波波急道：“东京城里的人还没走干净，阵法启动之后，他们也会被吞掉魂魄。”
“给过他们时间了，不是吗！”梼杌之魂，对着破开的路面发出怒吼：“滚~！”随即回到刀刃中。
那声来至上古神兽的嘶吼音波，如浪般沿着东京城内环线掀起地震波，房屋倒塌无数。
波波明白，这声能传音百里的怒吼若还不能震馈那些庸人，那就真没用办法了。她御风而出升至半空，看到东京城大小街道都是拖家带口奔逃的人们。
纪霄来到她身边，听到霁凝已经以身祭阵，脸色颓然，来不及哀伤地他表示让波波立刻布阵。然而，此刻的皇宫上至皇太后，下至宫嫔乃至从宫外跑进皇宫求庇佑的皇室成员都拒绝离宫。
“后宫离宫，不合祖制！”年老的皇太后强硬说道。
她的陵墓已经修好，黄肠题凑的冥宫宏伟无比，她那凤飞九霄的棺椁就在千秋殿冥室。生前的尊容，死后还要继续，她要在千秋殿里闭目，要宫人把她从这座宏伟的宫殿中抬到陵寝，她要享国葬。
黄首辅号令禁卫军道：“把太后抬上马车！若有宫人不走，就地绞杀！”
黄首辅在得知为压制贰负折损了一名神女之后，知道这次再不走就真犯神怒了。
皇室成员才知没商量，又慌忙跑回府收拾金银细软。
无邪来到波波身边道：“泽浣已经在大荒抓食妖兽了，他会直接开启空间门传送到皇宫。开始吧。”他对旁边的神卫营诸人吩咐道。
随即神卫营调出东京城城池图，随着神力降下，对应卦阵位上的房屋建造化为灰烬。
阿炳和萧朔寒也直接回到东京城，又像六年前一样，大家逃至南面的徐城。那座本来只是驿站枢纽的城池在六年前就有开始规划准备扩建，可惜，户部不批款，工部不派人，改建计划搁置了六年。
黄首辅领着太后和内阁拉起来的一帮臣属出城见到萧朔寒，黄首辅对他道：“陛下还是随我们去徐城吧。”
“可城中百姓还没逃出。”
“街道司早在一年前就开始动员百姓到徐城，能听政令的都走了，留下的就随他们吧。”黄首辅说道，“锁魂阵一旦布下，没有人能走出来，陛下不要以身犯险。”
“内阁列臣诸公呢？”萧朔寒问道。
“回陛下话，已经在旧城了，这三个月我们已经陆续将内阁移至徐城，有很多政令都是直接从徐州发出去的。大内珍宝，字画、文件，也已运抵徐城。国库业已全部转移。”
黄首辅的话意很明显了，朝堂上掣肘萧皇的旧臣和皇室成员大多和士族勾结挑起内耗战乱，他们的生死不重要。
其实，当得知皇城必须得遗弃之后，黄首辅还是有私心的，他的心腹们早就去徐城置办房产。那些反对他的政敌或是暗中与士族勾结的皇室们，他只派公文且措辞强硬要求他们离城，结果显而易见，那些觉得被冒犯的贵人们早把离城公文当厕纸用掉了。
萧朔寒睨了眼眼前恭顺谦卑的黄首辅，六年内耗掣肘让他无瑕顾忌东京城南迁，以至逼到天象出现，仓皇出逃。眼前这个黄首辅，用南迁除掉了政敌，为防止他一家独大，徐州也只能作为个安置点，新皇都要选址重建。萧朔寒呼了口气，这一世怕真的要陷在萧皇之位上，走不了了。
此时天空闪过几道刺眼的光芒，不是云散天明而是第一道天雷已经凝结完毕。
阿炳没容萧朔寒犹豫，一记马鞭抽动他身下马匹，朝徐城跑去。
城内，还有人在挨家挨户搜刮钱财甚至持刀拦路抢劫。监察司门人会同巡防营人员杀了几路匪徒之后，也驱赶百姓退到东京城环线之外，再让百姓跟着官道往南撤退。
销魂阵已经布下，阵眼便是黄家宅院，这也是纪霄和黄、师两家商量好的。旧城会逐渐成为鬼城，妖城，为了防止有人破坏阵眼，需要有人看守，而这个任务便落到了东京城世代修门的黄、师两家身上。
此后百年，两家都会派人守着阵眼，守着空城。
皇宫天坛，狂风乌云下出现个银色光轮，波波看到光轮连接着大荒。泽浣额间天眼开启，用他天眼狐号令生灵的法门，将食妖气和食鬼气的异兽一只又一只的驱赶到对应的卦位上。地底贰负身上的鬼气和妖气就靠它们吞噬。
旋即一道锁妖阵覆盖整座皇宫，困住这些异兽。
待两个阵法布置妥当，无邪开启灵力瓶，将收缴的妖灵之气祭入房宿阵转化成能量颗粒融入阵法。
挣扎的贰负终归平静，霁凝龙躯和龙气也从深渊浮起溶进阵法中。没来得及撤走的百姓大多在家中收拾财物，销魂阵与锁妖阵启动之后，强大的能量场瞬间吞噬凡躯，而一切来至于自然的财富比如金银铜铁、珠宝、玉石等也被阵法化成能量颗粒吞噬干净，余下诸如字画、书籍等物也会被岁月消弭。
“霁凝说，你的恩典，她当以死相报。”波波站在无邪身边，脚下阵法重叠交织，蓝色光影将内环线内的区域覆盖的严严实实。
无邪呼出口气：“终究还是没能留下她，还想等事情了结，让她回北冥渊重修，可惜世间再无赤焰剑。”
他抬手结出朵朵海棠，红艳欲滴，花从他手中飘下落入深渊，如道血光点亮晦暗天光。随着那朵海棠坠到地底，红色光芒覆盖缺口，化为封印堵住了贰负的能量。
红色是霁凝的颜色，最后一道封印，他用了红色，是对这条能入神域英烈殿的龙女的祭奠。
神域灵枢感知不到贰负能量旋即收回，天空中的黑云逐渐消散，刚刚凝结出的雷电化为能量颗粒归于天地。
波波盯着昔日繁华的东京城，变成如今狰狞可怖的炼狱模样，恨道：“总归不过一百年，我一定要收了贰负的魂。”
九州最大的宫殿群、三百年皇城，帝国的心脏陷入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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