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6 章 修门惨案（一）
泽浣引领着无涯来到他打坐冥想之地，位于大荒东海畔的一处高山。两人相拥相依东望大海，海浪咆哮间可见体量庞然奇异，色彩绚烂的大荒海灵越出水面。
泽浣靠在无涯怀里，两人唇齿相依耳鬓厮磨。
“想不到你的冥想之地竟然是大荒。难怪你浑身上下散发的仙灵如此纯粹，让人着迷。”无涯撩起一缕银发，阳光之下的发丝再一次显露出了无极至透明的颜色。
天光炫目，刺得泽浣虚眯着眼睛，无涯见罢将他打横抱起躲进阴翳。爱人的怀抱与大荒的灵气让泽浣无比惬意，他变成小狐婴的身形窝在无涯怀里似温存似撒娇。细长美目半眯半睁慵懒矜贵地舔了舔无涯的手指问道：“你怎么能让我等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入世历劫？”
无涯对他说着自从被天雷劈到毫无知觉到醒来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在冥河渡船，中间一段空白时间在哪度过他也不知。他手指蹭着他围脖下的软毛又道：“本来一到幽冥，幽冥神君便要领我去轮回。可是我没司命给的命符。”
命符？！狐狸惊得抖了抖，他忽然想到自己手贱写下的那句话，心虚的瞟了眼无涯。“怎么可能？我是亲眼看见司命把命符灵虫放下界之后才来人间出任国师的。”
“那…许是灵虫飞到别处了？”无涯玩笑一句。
“那我去神域问问司命，让他确认下灵虫飞哪里去了！”泽浣一激动变回人形便要拉着无涯离开冥想之地。
无涯抓紧他的手，再度将其拉入怀中，双手交叉锁住不让离开。
“等等，我只有六个时辰的时间与你相处。别着急离开，让我再抱抱你。”
“只有六个时辰？那你还能再进入我的冥识吗？”泽浣顺从的倒在他怀里，抱怨似的嘟囔。
无涯笑了笑，寻着他嘟囊的嘴又吻了上去。“我这次来都是波波求情，幽冥神君法外开恩。我还得指望幽冥神君渡我入轮回，不能再让神君为难对我生厌。阿泽，我走了之后，你要让自己高兴、快乐好吗。波波是接应司鬼差，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她会来找你的。”
泽浣点点头，再度趴在无涯怀里。一仙一魂就这样以冥想的方式留在冥识境，贪享这片刻的悠然。
波波和惊风来到皇宫，为避免再现皇城献祭之事，辟邪阵和监控阵覆盖了整个皇宫。太微宫朝谒大殿上，十二宫柱锁了十二灵兽护卫皇宫。两个鬼差飘行至皇宫广场时便触发了监控阵，两行修士从宫墙下暗房跑出。未察觉异样之后正欲离开，却见为首之人从腰间锦囊摸出一抹荧光，手作手印，口中念道：“灵宝无量神永安，九幽诸罪鬼现身！”那抹荧光随机变成咒轮，覆盖住整个广场。几个游荡在外围还未被鬼差接走的游魂躲着咒轮飞向远处，而波波和惊风则显现在灵力波过身之时。
“皇宫庄严之地，尔等魂魄还不速速退避！”为首的修士厉声呵斥。
波波飘逸至前，说道：“我们乃幽冥冥司，今日前来有要事求见太后，烦请通报。”
为首修士冷硬严肃：“冥司负责接应魂魄，今日皇宫并无新魂。尔等速退！”
波波耐着性子继续说道：“我们虽为冥司今日前来并非为了收魂，我们是风太后的故人，烦请通报！”
“太后何等尊贵身份岂是你们想见就见的？阴阳相煞，放你们进去怕是会冲撞贵人，二位还是请回吧！”
修士手指微动，身后同伴合围似在组阵，波波惊风沉默不语待其后招。那几人手作手印，换出佩戴精囊中的灵力便各以灵力荧光画符做为卦位，一个镇魂阵逐渐显现。
“你们不觉得这样画阵速度慢了点吗？”波波冷笑。
而寡言少语的惊风早已大手一挥，收走了团聚在地上的灵光。
惊风接触到那些灵光便感到股来自渊底灵兽的至阴至纯之气，他对波波使了个眼神，暗示这些就是从幽冥流入人间的灵鲸脂。
“你们欺人太甚。”为首修士老羞成怒遂给他们，掏出腰间锦囊就要做法出击。波波委实看不下去，飘至他跟前从曾经人族捉妖师的结印技法凭空祭出个斩妖咒，虽是斩妖咒攻击几个不入流的人间修士还是没有问题的。
金色的咒轮徐徐转动，上面都是来自大荒时代的古老铭文。
“你…你居然会失传的斩妖咒！”为首修士惊骇。
“失传是什么意思？！难道人间已无捉妖师了吗？”
“捉妖师基本在南召而且根本没有听说谁能祭出金色的咒轮！”
听闻此言，惊风眸色暗沉了几度，至妖界沦陷已经过去四十多年，不知妖民情况如何。
“他们在南召干什么？捉妖吗？”惊风冷道。
”这个我们不得而知。”
见其闪烁其词，惊风直接搜走了其腰间的锦袋，一摸便知是冰缂织物，再看封口处是防照神域缚灵袋设计，一看便知是妖界的山寨仿制工艺。他将锦袋交给波波说道：“我们去见歇雨长话短说节约点时间，我想在回幽冥之前去趟南召。”
“好。”
修士见两个魂魄的手段以及谈话知道他们的来历不凡，他们的老大尚未归京，大业未成他们不敢太过张狂。波波对那为首的修士说道：“你带我们进宫见太后。”
为首那人领着旁人看不见的魂魄进入皇宫大内，直径进入承天门，承天门便是太极殿正门，太极殿之下都是一个巨大的辟邪阵。那修士原以为两个魂魄会被那辟邪阵打成颗粒，却不知他们跟在自己身后好好的。
“不要动歪心思，太后居住在后宫，你领我们来外朝干什么？”波波冷声说道。
“我要去内务司通报求见太后！”修士胡诌。
波波一手贴着裤缝比出手印，灵光乍起从修士身后将其包裹，她忽然问道：“你师承何派？”
“天净宗！”那人略带骄傲的说道。
“你是学成下山，入职监察司的修士吗？”她再问。
“监察司？！监察司是哪个衙司，我不知道。”
波波不知至从纪霄殒去神格之后，监察司群龙无首十二门解散，至后内阁扩大谏院行行监察百官之职。监察司遂淡出帝国的行政体系。
“那你们修士归谁哪个衙司管理？”
“陛下啊，二位不知我们陛下礼贤修士，我等皆是受诏令集聚皇都的。”
“诏令？陛下召集修士干什么？”
“当然是辟出邪祟，护卫九州。”
“小子，你们辟出邪祟集聚皇城做什么？难道你们口中的邪祟离皇都不远？”
“这个辟邪计划的具体内容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等修门受天承命悟道得了修为，理当为护持九州人间肝胆竭力。”年轻的修士不知不觉就在波波的提问下透露了心声。
波波与惊风停下飘移，那在前面引路的修士也停下脚步。波波道：“谁是这个辟邪计划的负责人？”
“当然是皇帝陛下，除此之外还能有谁？”修士轻笑。
波波收回读魂咒，那修士遂变了脸色，对波波呵斥到：“你刚才对我施了什么咒？”
波波笑了笑：“小修士，我们不过是在闲聊。我一个魂魄能对你施什么咒？看在我们聊的还算愉快的份上，我奉劝你一句，师门传承不易，与其进入在尘世中浮沉沾染一身浊气还不如回山门修行享一派清朗。”
那修士尴尬难堪，又无话反驳，只说了句：“人间的事，你们阴界不要插手。”
波波与惊风说道：“走吧，这皇宫我熟得很。我们直接去千秋殿。”说吧飘移空中，丢下修士朝深宫而去。
千秋殿是风太后的居所，至从萧皇大婚之后，风歇雨便退居二线，享受生活。
戌时的播报钟声才刚过，晚饭后在千秋殿花园溜达消食的风太后忽然来了兴致，命礼乐司的人送来琵琶在暖阁中拨弹。她屏退了宫人，独留内侍官一人在近前待命。
当波波和惊风进入千秋殿之时，暖阁内的明灯欲燃预熄。内侍官神色一凌，手作手印一道灵力攻向两个魂魄。波波与惊风闪身躲开，在那道灵力碰触储物柜中的酒具之前，风歇雨拨音为符将其击退。
“什么东西？敢闯深宫？”内侍官呵斥。
风歇雨不为所动，继续弹弦。
波波和惊风翻起黑袍以反面示人，那黑袍反面是可以显示魂魄身量的冰缂面料。风歇雨瞟了那身面料衣袍，冷笑了下对内侍官说道：“把我的挞魂鞭拿来。”
“歇雨，好歹同期一场。久别重逢就下死招不好吧。”波波说道。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让风歇雨手指微颤，但当了四十多年太后的她还是习惯性的压制住内心的激动从容淡定的让内侍官现行离开。
暖阁内只剩下他们三人，风歇雨将琵琶放在琴架上，才转身看向两个黑袍影子。黑袍帽檐之下是看不到边际的黑暗，空洞深邃如虚无之地。
“歇雨，好久不见。”惊风轻语。
“波波？惊风？！你们怎么才来找我？！”风歇雨一激动，把那精致的太后妆都哭花了。她想跑到波波身边抱她一把，可惜被波波伸手阻止：“你别靠近我们，我们是魂魄。会冲煞到你的。”
风歇雨闻言停下脚步，戚戚然望着两个魂，说道：“你们为什么不转世为人？你们可知我一人在皇宫犹如坐牢一般。”
“时机未至，我们无法进入轮回。这些年辛苦你了。”
波波与惊风坐在软椅上，对风歇雨说道：“你坐下我们好好聊聊，我们许久未见，你怎么以老相示人？”波波盯着她那副老妪模样就想笑。
风歇雨没好气地道：“你还说，你相公神威煌煌，让我永世为后。如今我孙子都成年亲政了，我能不老吗？我再是那副白发丽人的模样，不是给自己找事吗？”她打开酒柜取过酒具说道：“喝点吗？桂花黄，味道醇厚绵软，很适合临睡时饮用。”
波波回绝道：“不了，我们还有事要办。”
风歇雨听罢亦不再多言，自斟自饮起来。
惊风单刀直入：“歇雨，你们在搞的辟邪计划是怎么回事？”
风歇雨蹙眉，茫然表示不知。
“萧皇打着辟出邪祟，护卫九州的旗号召集天下修士，这件事你不知道？”波波惊愣。
风歇雨浅酢小饮，朗声笑道：“至他大婚登基以来，我便未离开过千秋殿。外朝发生什么事，我一概不知？”
波波从兜里掏出那装有灵鲸脂油的锦囊放在她面前，说道：“幽冥缺失了一千KG值得灵鲸脂油，我们怀疑是萧皇暗中购买为那些修士使用。我更怀疑，他们想图谋解决旧皇都之事。”
风歇雨闻言讥讽笑道：“看来我们这位萧皇，又想有所为了！”
风歇雨对波波与惊风说道这一世的萧朔寒像是带着上世疼痛与情殇的记忆，不愿投身情爱像被人割断情脉似的比冰还冷。唯一让他感兴趣的就是治理国家，他就像个冰冷的机器，风歇雨再一次强调。
“不管怎么样，你是太后你得敲打他。一千KG值的灵鲸脂能花掉你帝国三年财政。”波波急道。
风歇雨耸耸肩，放下手中的小酒盏叹道：“至他十八岁监国算起，我们帝国的国库年年充盈。听说库房放银锭的箱子都朽烂了不知多少，他手上有盈余，想买什么便买吧。如今他终于娶了风家姑娘，也没多少时日了。”
惊风见她祸事临头却毫不在乎的样子，急道：“你知道一千KG的灵鲸脂能干什么吗？能提供打击范围为一城郡的攻击阵持续攻击三个时辰，三个时辰能把地掀掉。”
“旧城不能碰，两阵三势才勉强压制住地底贰负。你知不知道萧朔寒在找死啊！”波波惊道。
风歇雨仍旧是副波澜不惊的淡然模样：“你们在慌什么？旧城之中盘踞妖兽、饿鬼。那些修士有几斤几两你们能不知道吗？萧朔寒被下了咒，他本就是为死而生，他想有所作为便让他去作为一番，比起他这样悲苦的轮回，他就是成为个滥杀无辜的昏君又能算什么？反正，不管他怎么作妖，这天下都是他的。神威煌煌，一切不都是拜神尊殿下所赐吗？”
波波惊风陷入沉默，风歇雨起身透过窗棂缝隙仰望星河：“下界的挣扎在他们眼里或许都是如蹦跶的臭虫一样，恶心又可笑！我的爱人在我后代中轮回，我的族人与妖戾融合，而我还要维持这一切。我受够了，如果你们放任我与萧朔寒的悲剧不管，那么就不要阻止我来结束这一切。”
波波闻言紧张地起身走近她，说道：“歇雨，你想干什么？”
风歇雨回头看着波波，眼中的哀色逐渐被火光取代：“你们回去吧，灵鲸脂的事情如果涉及到人间修门，我会给你们幽冥一个交代。国师大人终日神形萧索，萎靡倦怠，也没有精力去管南召之事。就等他们蹦跶吧，不如此我又怎能有理由去匡正这个附属国了？”
波波与惊风听她如此说来，也知道这位偷闲在深宫的太后其实什么都知道，惊风想到在诱杀灵鲸的控妖术，想到如今融入南召的妖民，脑海中浮现出在开莲祈福仪式上绝色高贵的风皇后。
惊风厉声说道：“歇雨，我不管你想怎么对待南召，但是这中间如果涉及到妖民的话，我不会让他们成为你清缴南域的牺牲品。”
风歇雨摇摇头，无奈地叹息：“惊风，妖界现在已经萎缩到不值得在地图上标注的地步了。妖民何去何从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尘世间的事就是如此，明明知道前路有深渊有火坑，可他们还是赶着趟的往前奔。他想登基，他想称帝，他想要有所为，我便了他心愿。就如同…临终前的关怀。二位且回吧，阴阳两相隔，想要染指人间事便要入世当这人间客。”
波波揣摩她的意图，怕她走入极端把自己逼入绝境：“歇雨，你想对付南召所以纵容萧朔寒的辟邪计划。难道这中间关乎南召的事？是那位新皇后吗，她鼓动萧朔寒实施辟邪计划？广招天下修士，想解决旧城之祸？人间修门势微，所以他们想办法进入幽冥买灵鲸脂？你不能为了找一个处理南召的借口就牺牲修门，而且旧城不能碰！”
风歇雨极力解释：“他们碰不了旧城，旧城两道阵法是神卫营亲自布下，还有压制贰负的龙躯能量。凡间修士有什么能力能动旧城？你知道萧朔寒为什么要处理旧城吗，旧城扼守皇都通往北域的道路，如果能把夷平旧皇城，那么中原的物质和兵力送往北疆的时间将缩短三分之二！镇压贰负、封锁旧城已经过去了快五十年了，那些没有前世记忆的人族早就跃跃欲试想要重开旧城。工部、兵部联合上奏要改旧城为屯兵地，皇帝没有理由再拒绝他们。这是萧皇至登基以来第一要务，是他想要名留青史而博取的功绩。而南召送来的风氏女子，向他提出了用灵鲸脂代替修为的办法。那些修士利用灵鲸脂来催动符咒…”风歇雨想到那些修为浅薄的修士再一次讽笑了下：“那些灵力在他们指尖变为咒符，那是他们未曾见识过的高阶能量。放眼修门，没有哪位修士能拒绝高阶修为的诱惑。不用悟道，不用清修就能白得来的灵力谁人不爱，就像…”她余光瞟了眼惊风，望着帽檐下的黑暗空洞，“就像捉妖师徘徊妖界想要得到精魄一样，直接获取远比修行悟道更能让他们激动，让他们疯狂。”
惊风闻言黑袍翻转，隐藏真身：“波波，我要去趟南域。我要去看看妖界。”
“我陪你。”波波回头望向风歇雨，“歇雨，不管怎么样。你不能让修士送死，不能让他们踏入旧城。”
“旧城有国师看守，谁都进不去。我也不会为了找个攻打南召的理由就不顾百姓安危，我不过是想清净一年光景，毕竟我又要领着小皇子临朝称制了！给他时间蹦跶吧，毕竟他也只有这一年的时间。”风歇雨淡漠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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