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5 章 冥音渡魂（下）

波波与惊风将渡阴路护法之责交给赶来的接应司冥司，飘至两人面前介绍接应鬼王。在霁悟和萧钰行礼之后，接应鬼王只是很平淡地嗯了声，冷漠且倨傲地回应。

    他在确认神器之后对萧钰说道：“方才那首亡魂引渡曲是你吹奏的？”

    萧钰答道：“正是晚辈吹奏。”

    “自从神器出世以来，你是第一个吹奏它的人。”接应鬼王话不多，打量他一番，剑眉微挑说道：“你很有潜质，有兴趣到接应司任职吗？”

    萧钰懵了一瞬，来至幽冥的邀约透着诡异。未待他婉拒，霁悟便将其护在身后说道：“萧钰是本尊弟子，更是云梦泽水司。仙寿为竭，尘缘未了岂能进入幽冥？”

    接应鬼王原本就没打算真心邀约，只是在为讨要神器找个由头。他冷哼了声又道：“幽冥也算三界的范畴，当值冥司亦并非全是魂魄。既然你志非在幽冥，那便归还幽冥之物吧。”

    话音未落，鬼王抬手间便唤回了渡魂唢呐。萧钰手下意识抚摸在空落落的腰间，急道：“这件法器是凤君送给晚辈的，怎么就成了幽冥之物？”

    霁悟看向波波和惊风，波波解释道：“此乃接应司渡魂神器，的确是幽冥之物。遗失千年不知为何会流入凤阙。萧钰还是另寻件法器吧。”

    霁悟先是觉得幽冥仗势欺人，自己徒儿用了多年的法器说拿走就拿走，可转念一想萧钰没了法器是不是又可以上凤阙再去寻一样？这样一来岂非不是可以名正言顺的去找微澜？

    接应鬼王听到凤阙二字冷笑说道：“将渡魂神器当作驱鬼法器还未被其反噬，也算你与它有缘。小后生，今日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冥音渡魂。”接应鬼王手作手印，口念引渡咒文，仍旧晦暗的天空出现了个巨大咒轮，他并未吹奏唢呐而是将其唢呐抛向咒轮。组成咒轮的符号与铭文化为荧光颗粒穿过喇叭口，竟然曲调自成。乐曲波及之处，荧光显现，延伸出一条条隐没进雾霭看不见终点渡阴路。八壹中文網

    渡阴路所经之处，阴云蔽日，鬼影耸动。

    引渡，引渡，给游魂散魄一条归路。

    五十余年前、

    四百余年前、

    七百余年前、

    一千余年前。

    三次魔化妖界而导致的天战，一场由玄鸟门发起的针对妖界以及地仙的清洗行动。神力之下残魂无数，游荡在妖界乃至无望仙境、湖州边境的鬼魅凄凄惶惶踏上了就近的渡阴路。

    萧钰与霁悟御风至咒轮之上，俯瞰脚下渡阴盛况。萧钰心有疑惑，这些年他随师尊游走四方为的就是驱魂辟邪，可如今看来那簇簇鬼影却是越聚越多，他们之前所驱之魂还不及这些万分之一。

    接应鬼王仿似看穿两人般的说道：“游魂散魄都是残缺的魂魄，它们的能量不足以让它们到达冥河。而很多残魂也没有能力像夜叉一般惑人食之，亦或是他们就算为鬼为魂也不愿为恶堕落进厉鬼道。它们选择附着在山石植被之上，若无冥司来此渡魂，它们的归宿要嘛就是被天地化散要嘛就是与灵精融合形成新的、完整的魂魄。如今它们回归幽冥地府，冥司会将它们匹配组合，它们会通过融魂而成为全新、完整的魂魄再度轮回。”

    萧钰闻言像想起了他在很多年前，在南召还未形成气候之时在曾经的无望仙境寻到的一块石头，那石头之上有缕残魂。他将那颗石头放在水底龙树之上，本来是想给龙树当做养料，却未曾料到那缕残魂未被龙树吸收其能量反而日渐增强。

    他问道：“那请教鬼王大人，残魂能否靠吸纳天地之气修补自己？”

    接应鬼王浅笑摇头：“哪有那种好事，残魂不灭不渡，反而强大的缘由便是有一个与之休戚相关的魂魄存世且能量强大到能加持供养它，而外还需要吸纳其他能与之匹配的残魂修补。如果你发现残魂不灭反盛的情况，大多数是有邪灵在饲鬼，养魂。这是件很损阴德之事，你辈当铁血无情令之灰飞烟灭。”

    萧钰心想自己哪里会饲鬼养魂？可那颗石头上的魂魄明明像是在自我修补。他摸不着接应鬼王的底细，不敢贸然将云梦泽底下龙树的秘密说出。霁悟知道他的担忧，就连霁悟自己也怕在龙树上养出一个怪物。

    他将此事告知波波和惊风，想让他们下泽底看看。

    波波说道：“我和惊风在幽冥的道行浅，这件事不如请千面鬼王去看看。”

    “可，龙树上还供养着龙蛋。这是隐秘，我可不想节外生枝。”霁悟心想那些蛋里面还有你的儿子，若被人窥知实情怕给这些小崽子们招来祸端。

    “无妨，成为冥司首选条件便是七煞孤星，他们在人间无牵挂最能秉持公正，恪尽职守。”而且波无定能安排她和惊风去接应司当然是信任这位鬼王的。

    说道此波波感知到无邪的冥识离自己越来越远，不敢耽误向接应鬼王说清缘由便和惊风瑶光等返回幽冥。

    至于湖底龙树上的残魂，接应鬼王见了之后直呼造物神奇。原来修补残魂的游魂都是被那颗晶石感知吸引。接应鬼王说道：“魂魄附着的石头黑黝黝，看不清内里乾坤，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残魂的属性一致。真是机缘难得。”

    “魂魄属性？难道这个魂魄不是普通魂魄还是…还是神魂？”霁悟惊呼。

    接应鬼王一副不可言说的神秘模样：“等这个魂魄养的再强大些，你自己都能看清属性。万物有灵，生灵都会有自己的选择，既然世间有牵绊让它们不愿渡入幽冥那便随它们去吧。”接应鬼王没有直接告知到的真相便是，最初的那个残魂是风如怒的同胞妹妹风云舒，而随后被灵石吸纳进入的魂魄是死在风家小院的几位妹妹的残魂。

    待以时日，龙树供养与天地灵气的滋润之后这个由风氏女娃组成的魂魄也当在机缘来到之时入世了却那几番牵绊。

    再说幽冥，幽冥神君得到偏财鬼王控魂的消息后已经带着冥司进入鬼市，在看到残留的几道阵法之中便有那能打通幽冥与人间的空间阵法。

    幽冥神君波无定没想到自己以为的固若金汤的幽冥从心开始烂掉了，偏财鬼王虽不不在十二大鬼王之列却因其奉养人众多，香火鼎盛而在幽冥有一席高位。

    当即他命人抓了供职偏财殿所有鬼差，又寻迹找到偏财鬼王给自己留的那条后路，在其进入人间之前将其堵在了半道。

    回到幽冥的波波见识到了这位老爹的铁血手段，更见识到了冥司们治下的狠戾。

    偏财鬼王被波无定褫夺了鬼王之尊，打散了他靠人间奉养得来的鬼力，让他再也无法获得在来自上界的奉养。以至于多年之后，被驱出幽冥、沦为小鬼的偏财鬼越走越邪。游走人间靠个体供养，以小鬼邪术护佑供养人的偏财营生。因其鬼力稀薄又要护持供养人的偏财营生故而干尽了损阴德之事。被人间道士、法师轮番打压收服，最终只能逃离九州，去往异邦沦为邪灵谋求生存。

    而供职偏财鬼王的鬼差全被冥司炼魂化散。

    幽冥大殿内，树立着尊高大的夜叉鬼像，鬼像背后阴刻着一个炼魂咒。

    波无定端坐殿前，目光探究且锐利地扫视殿下诸魂。千面鬼王带着冥司正在研究那尊拘魂、炼魂的石像。而他的女儿正在伺候刚从石像中走出的神魂喝茶，无邪坐在软椅上悠悠然地喝着鲸脂安神茶，那些炼魂咒并没有化散他的魂魄属性但波波还是逼他喝茶安神。

    波无定知道若非无邪留下线索他根本没那么快找到偏财鬼王的逃离路线，而当一众冥司围追堵截之时，却发现偏财鬼王一行停在半道上，一个个僵直着呆在原地。而无邪则优哉游哉地坐在不远处的山石上像是在等待他们的到来。

    “你都没神力可用，是怎么制服偏财鬼王的？”波波问道，一手不住的探上无邪的肩膀似在查看其有无伤情，担忧过盛的波波忘了为魂魄的无邪只需要看凝聚程度便可观其安危。

    “我没事，你也坐下休息休息。”无邪把她牵到旁边的椅子坐下，方又向她解释道：“拘魂石里带着不少残魂游魄，偏财鬼王怕暴露行踪没敢用法力操控它们。于是我就稍微刺激了下，再打开拘魂石像让它们有怨抱怨有仇报仇。”

    波波闻言嗔怪地小声抱怨：“那拘魂石像既然拘不了你这个魂魄何不早些现身？害得我们担心你。”

    无邪捏了下仍旧被他牵在掌心的小手，笑道：“我想看看到底是谁想要买我这个神魂，可被拘在石像里的确太难受。”末了他顿了顿又说了句：“不知道久孤那万年时光是如何度过的。”

    “提他干什么？”波波听他提及久孤，想起久孤在妖界对她说的话，略显心虚。

    惊风与瑶光带着专案组的调查卷宗进入幽冥大殿。

    “嗯哼！”殿上波无定咳嗽了声，见不关紧要的冥司陆续推出大殿之后他说道：“灵鲸脂的案子已经查清。瑶光，你来通报下调查情况。”

    “是，神君大人。”瑶光将卷宗祭入幻化镜开始向众人公布这件走私案。“妖魂青蛇、赤蛟利用控妖术诱捕灵鲸，取脂炼油。青蛇与赤蛟背后便是控制鬼市的偏财鬼王，根据殿下提供的神卫营在此之前的调查来看青蛇早在上界便是游走在妖界与人间的黑市掮客。估计那时便与偏财鬼王有过勾结。至于那位逃离幽冥的人族买家，我们还没有线索。根据小殿下和惊风在东京城的调查，我们推断是那人买灵鲸脂是为了提供给道宗修士解决旧皇城之上的妖物鬼魅。好在那批灵鲸脂没有流入人间，不然若让他们促成此事，接应司估计有得忙了。基于此次调查，我们可以肯定幽冥之中的确暗藏着一条走私线，接下来我们会配合接应司给所有留在幽冥修行的魂魄建立身份档案，将在上界就留有案底的魂魄列为重点监控目标。”

    见她说完，波无定抬手祭出一个模拟卦阵图悬浮在大殿之上。这个模拟卦阵被波无定抹去了最重要的阵眼数据。饶是如此，无邪、惊风与波波也一眼看出这是人间修士因错误的星位数据而推演出的能打开幽冥空间的卦阵。

    波无定：“那个人间买家、偏财鬼王都会这个阵法。好家伙，有人想在幽冥来去如风啊！当初萧皇在惠山安魂、净寐本是件无量功德之事，可谁知却出了意外。人间道宗想要自证，想要向萧皇展示他们百年观星的成果，想要用他们的玄门所学护佑这苍白的人间。可未料想上天不肯，非得将他们打回原点，非得打到他们不敢窥天。好端端的防御阵怎么就能联通到我们幽冥来了？人间百年观星，在神域眼里就是看了一百天的笑话。”

    波无定语气越说越冷，越说殿阁四周的阴风越甚。

    无邪坐不住，他想开口辩解，被波无定推手阻止：“我不是在为人间鸣不平，我刚才的话没有任何立场可言。我只是想借在坐神魂向上界传个话，三界生灵所做一切皆在因果之内。神寿永昌亦有竭，你们以为靠无妄海就能把自己摘除在因果之外吗？言归正传，那个误打误撞的空间阵似惊鸿一瞥，怎么就被人琢磨透了，还推演出了卦位和咒轮？这件事，触碰了幽冥的底线，我要知道到底是谁在觊觎幽冥，窥天当诛，窥地就能免责吗？”幽冥神君的愤怒如山崩海啸，震得幽冥生灵遁地回家不敢滞留在外，连烛阴之光都暗淡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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