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亲哥
仲亦言愣住了，他向后让了一步把位置给了医生，医生俯过身专业地询问了林祁几句问题。
林祁迷茫地一一如实回答了。长发帅哥面色复杂地望了他一眼，跟在医生身后脚步沉重地离开了病房。
把一无所知的林祁独自留下了。
林祁抬手揉了揉脑门，只觉得脑子里混混沌沌的还有些发疼。一摸发现额头上绑了条绷带，似乎是前额受了点伤。
四肢也不舒服，像是躺了太久快散架了似的，但好歹手脚都在。他自顾自扭动了一会儿后，放弃折腾，盯着天花板放空了大脑——他本能感觉他此时的状态不适合思考太多。
不知道过了多久，先前的长发帅哥跟医生都走了进来。长发帅哥先前的眉间愁云几乎都消散了，整个人都打起了精神，他抽了一把椅子坐到林祁床前。
“杨医生跟我说，你没什么事了。”帅哥语气轻快，“只是因为车祸暂时性失忆而已，休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不是什么大问题。”
车祸……失忆？而已？
帅哥愉快地看了眼医生，继续说道：“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林祁瞪大了眼睛：“先生，是你撞了我吗？”
帅哥嘴角的笑意凝滞住了：“……？”
医生听到患者的话，率先一步多嘴道：“哈哈哈哈哈哈这小伙子是你室友啊，在你昏迷期间给你跑前跑后的，简直中国好室友！”
林祁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哦，我看我不死他就挺开心的，我就以为……
“原来是室友啊，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林祁还想顺便问一句我没妈妈吗……算了，等这个室友主动告诉我吧。
他潜意识里自己应该是有亲人的，而不是让一个亲疏有别的室友来照看自己。但是记忆太模糊了，一细想就会传来剧痛。
仲亦言被林祁突如其来的感谢打得有些猝不及防，再加上林祁惯常的毒舌和鲜有的小心翼翼的态度，让他感觉心情怪怪的。
他不自在地调正了坐姿，僵硬地摆了摆手：“没关系，我们关系很好，不讲究这些。”
杨医生见患者似乎状态良好，就把空间让给了病人和家属。
仲亦言打量了一下有些安静的林祁，好奇地试探道：“你现在还能记得些什么，你不记得我了……那你知道你自己是谁吗？”
“我知道啊。”林祁毫不犹豫地说道。
“你叫什么？”
林祁张了张嘴，顿了几秒钟后又闭上了，缓缓地皱起了眉头。他感觉自己的名字就在嘴边，可是却说不出来。
就像正常人平时也会遇到的健忘状况，知道自己存有某个记忆，早晚都会记起来，可就在这个当口，绞尽脑汁也回想不起来。
仲亦言看着他颇为困扰的样子，低声笑了起来：“你叫林祁。”
林祁恍然大悟：“哦，对对对！”
“我叫仲亦言。”
林祁没什么反应，愣愣地看向他。
仲亦言不在乎，伸出了一只手：“认识一下吧。”
他们的手简单地握了握，彼此都很快松开了。
饭点时间，仲亦言下楼去住院部大厅取外卖。
他的心情总算调整过来了，林祁昏睡的几天里他都没有睡好，一沾枕头就被梦魇困住，一夜要爬起来看林祁好几次。
至于林祁的失忆，医生说了不严重，只是暂时性的，好好休养迟早会恢复的。
只要人没事，那就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拿到外卖，准备上楼送去病房。正看到了一个人正在与前台的护士姐姐交谈。那个人面容与林祁有几分相似，但气质要成熟许多。
此人原本在问某某某病房怎么走，对女士笑得也很礼貌温柔。在转头看到站在他身后的仲亦言之后，他的笑容顿时消失了。
而仲亦言的重点却在林黎手里拿着的保温盒，跟自己手里的外卖一对比——
好吧……真好。
有亲哥也挺好的。
林黎表情松动了一下，尽量柔和起来，对着提着外卖盒的仲亦言说道：“小仲，你还在这儿呢，不会耽误你自己的工作吗，马上我就可以换你的班了。”
仲亦言假装没听懂他的弦外之音：“林大哥，你不知道，我可闲了。”
他给林黎指了指方向，落后半步走在林黎的后面。
“他是什么时候出事的？”林黎问，今天上午他才接到了这个人的电话，说他弟弟因为车祸失忆了。
“三天前。”
“你应该更早就联系我的，我是他的家人，怎么好意思一直麻烦你呢？”
“……对不起，是我不周到了。”仲亦言知道对方是在怪罪他，及时认怂道。
“你不容易，怎么会有错呢？好了，你可以回去了，接下来我会找人来看顾他，也会接他回我们家休养。”林黎的语气渐渐冷淡下去，就好像在赶他走似的。
仲亦言就知道会是这样，高中时期，他跟林祁的家人们还相处得很好，尤其是林黎也爱屋及乌很照顾他。但后来对他的态度就渐渐变了。
林祁和仲亦言两个年轻人默契地不再与对方谈论自己的家人。
“还是让我留下来吧，我知道怎么照顾他，别人做不好的……”仲亦言想了想如果自己走开的后果，还是决定不能太怂。
林黎转身凝视着比他还高半个头的仲亦言，他的身上依然有着身为兄长的威严：“我就不知道怎么照顾他了吗？他从出生到现在25岁，都是我一点点看着长大的。”
仲亦言没吭声，他发现林祁他哥跟林祁某一点蛮像的，总是会在一些奇怪的地方较劲，他这时候只要纵容地闭嘴服软，对方就气顺了。仲亦言可不想在这种时候给林祁他哥莫名的坏印象。
不过他也默默在心里回了一句，看着长大的又怎么样，他这后十年朝夕与共的人可是我。
想到这里，他心里涌起一阵莫大的满足感，心脏充了气似的，轻飘飘地浮了起来，快乐地堵住了胸口。
连林祁的至亲对他隐隐的排斥他都不怎么在乎了。谁在乎。
林祁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
仔细一想，还是觉得好离谱，他像电视剧里那样失忆了？还有他那个室友说话怎么可以那么轻松！
电视剧到底还是电视剧，现在大脑有了毛病可是真正落到了他身上。失忆还不算恐怖吗，他现在连转个脑袋都跟个机器人一样，按照10度每秒的速度缓缓转动。生怕把脑子里的什么东西磕着碰着，暂时性失忆就变成终身的了。
怎么说呢，他现在就属于基本的常识都有，鲜明的记忆一提大致都能想起来——或者说容易接受，比方室友告诉他他今年25岁了在一家出版公司上班，他都会有很熟悉很确定的感觉，他一说他就信了。
但如果硬要他去回想某一个特定的片段，那太为难他此时的脑子了。就像所有的记忆都储存在他的行为习惯里，脑子可能暂时罢工了。
当然也有他感觉很陌生的事情，比如他那个室友说他们合租好久了，从高中开始就是最好的朋友。林祁却感觉到很麻木，就像是仲亦言在转述别人的事情。
林祁对他有些抱歉，但仲亦言好像不怎么在意，他说：“反正你迟早也会想起来的，而且你现在这样——很有意思。”
林祁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他们的关系曾经应该真的挺好的。他压抑着有些坏坏的笑，似乎满脑子都在想法子让好友出糗，或者在他看来，林祁现在的这副模样就是在出糗。
林祁不记得仲亦言，可能是对他没有什么强烈的感情吧，毕竟朋友里还有一个分支，叫损友。林祁在心里迅速给了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漫无边际地回想着仲亦言告诉他的话，把这些记忆慢慢地消化下去，尝试着拼接出完整的图景。想了一会儿林祁就感觉吃不消了，转而开始冥想。
医院走廊上似乎传来了饭菜的香气，已经是饭点了，仲亦言说他去拿饭了……
病房的门很快被人在外面打开了，林祁的眼珠转动了一下向房门看去，而脑袋没有动弹。
回来的不止仲亦言他一个人，他打开门，然后林祁就看到跟在仲亦言身后的另一个男人。
男人看上去三十岁左右，气质沉稳，不单单是形象上要比仲亦言可靠得多。
林祁张了张嘴，依旧是喊不出具体的名字。可他只要看他一眼，心里就涌现出了异常温暖、渴望亲近的感觉。这种感觉清晰而强烈，让他立刻意识到他不仅可以隐隐约约记住信息，也是能够记住情感的。
仲亦言见林祁睁着眼睛却躺着动也不动，正想走上前去将他扶坐起来，可是他很快就停住了脚步。
他看到林祁的眼神像是微微亮起了光，完全不像他看他一样陌生的反应。
林祁几乎是被下意识牵引着，喊出了一声：“哥。”
目光径直越过仲亦言，稳稳落到了他身后的林黎身上。
仲亦言那颗轻飘飘的心莫名沉沉地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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