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回家
这根本不能怪他！
林祁坐在林黎的副驾上，转头看向窗外，用手挡住了弯起的嘴角。
他当时稍微翻了一下“拉布拉多”的聊天记录，最近的一条消息就是仲亦言发过来的链接：
「正在抢车票，帮我砍一刀！」
……自己这边压根没回复，谁知道是熟人啊！
等等，车票……？仲亦言买的车票时间难道就是他住院这几天？不管他是不是有要紧事，他都放弃了行程赶来照顾他了？
太感动了，不是塑料兄弟情。
“拉布拉多”的头像还是一个动漫小男孩在做鬼脸，怎么跟他那天画的病服小男孩这么像呢，也许仲亦言的画风就是这样的吧。
他俩的聊天记录零零散散的，对方给自己发的频繁的一句就是——
「什么时候回家，给我在便利店里买顿饭，老规矩。」
「什么时候回家，顺手帮我取份快递。」
「什么时候回家，双排就等你了！」
「什么时候回家……」
「什么时候回家。」
……不愧是位自由职业插画师，在家里过得真是无聊且堕落啊，还为难我这个苦逼社畜。
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有来有往的数额不大的转账，他俩之间的账应该算得很清，可是之前仲亦言说的“财务上的纠葛”又是怎么回事？
偶尔对方还会给自己发一张兴之所至随手勾勒的小漫画，看特征一眼就能分辨出是林祁自己。仲亦言用一些小条漫挤兑自己，然后两个人就会有点儿活气地你来我往地争论起来。
由于对话相当幼稚，可以看出来确实是关系很不错的朋友。
林黎在等红绿灯的关头侧过头观察他这个失了忆的弟弟，也不知是因为生病还是之前就这样子了，他整个人都显得纤瘦苍白极了，回去一定要给他好好补一补！
他其实好几年没有机会正面向弟弟释放好意了，年纪越大，这个弟弟却愈发叛逆起来。
虽然一年里只有很少的见面时间，但林黎依旧能明显地感觉到，这几年里林祁都过得不开心，过得如履薄冰，过得忧心忡忡。
可是他那个室友居然完全没有察觉到，林祁已经很不对劲了，他居然还觉得他很开心，还觉得他希望再继续过这样的生活？
父母不知道，可是林黎知道，他弟弟对他的室友抱着难以言说的感情。他不知道他弟弟有没有表白，跟那个男人进行到哪一步了。
他们俩给外人呈现的状态很奇怪，关系亲密又坦坦荡荡，尤其那个仲亦言，以林黎的阅历来看，九成九是个直男啊，非要说他是个深柜的话，他为什么又毫不掩饰地对林祁好呢，不怕别人误会吗？
如果不是他实在是太了解他弟弟了，林黎会依旧把仲亦言当做他弟的一个好死党。可是他弟弟的情绪分明是被那个男人牵着走的。
即便是失忆以后，仲亦言在林祁面前也是狂加好感值……草，他真的很懂他弟弟吃哪一套。
总之那个仲亦言，一定、绝对、百分百的是一个渣男！林祁再不回头，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这次失忆就是一个证据。
他作为兄长，一定会趁这次机会把林祁从泥沼里救出来！
“弟啊，待会儿回去就能看到爸妈了，他们特意过来看你的。”
林祁有些头疼：“……要不要教教我该怎么说话能不让他们担心？”
“担心不担心的倒不怕，你别把人喊错了就行……”林黎沉吟，“主要是，你现在都25岁了，你哥我也是在你这个阶段过来的。”
“？”林祁不明所以。
“我跟你嫂子就在你这么大遇见的，哪怕对象都有了，咱爹妈还是孜孜不倦地催婚。你以前借口工作忙、撒娇耍赖也就混过去了。可你这下子回去，还不知道要被催成什么样子哦。”林黎似乎深深地为弟弟未来的境遇担忧着。
“我都失忆了，还催婚？”林祁没把林黎的话放在心上。
“呵呵，我们家传统了。”林黎似乎记起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来。
林祁依旧不信他爸妈会是这样子：“我要是真有什么中意的人，这失忆了也全忘了呀，哥你别吓我。”
“胡说，你哪有过中意的人……我就是确定你单身至今，才给你提提意见，”林黎努力稳住阵脚，“你看看，趁这个机会，正好去多认识认识人，验证一下哪个姑娘对你是真心的，脑子坏了还要你。”
“……哥，你真幽默。”林祁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
“……也不一定非得是姑娘，小伙子也可以将就，我还是很开明的……”林黎试探道。
“你说什么呢，我可是直男。”林祁皱着眉，脱口而出道。
“哦，那就太好了，我们家省了好大的麻烦！”林黎喜滋滋地说，差点放开方向盘鼓起掌来。
林祁不高兴地嘟囔：“我怎么感觉你在暗示什么？”
“哪有？是我们公司有个男生，正因为出柜跟家里闹得不可开交，别人我不在乎，”林黎面不改色地胡诌，“可我总是希望你能走一条更容易的路。”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仲亦言将通话按灭，再一次打过去。
已经在给房东打第四通电话了，还是联系不上，怪不得之前林祁被房东气得血压都升高了。
这次也没什么别的事，几天没回家，仲亦言又把自己的钥匙给丢了。平时都是仲亦言一把，林祁一把，备用的在房东那儿。可惜人房东那是一周七天有六天半都不见人影。
仲亦言随着打开的电梯慢慢走进楼道，最终决定还是直接联系开锁匠最有效率。
刚拐了个弯儿，就见一个人影徘徊在他家门口，那个人跟仲亦言撞上视线，又有点别扭地回头看了眼门牌号：“啊，还好没走错。”
他从包里掏出两把钥匙来，远远地朝仲亦言摇了摇：“你是不是丢了钥匙，我发现我包里有两把。”
仲亦言保持着之前缓慢的步伐，一步步走近：“这么好心，就为了给我送钥匙？”
“想参观一下我自己住过的地方不行吗？”因为已经对这个人建立了初步的信任，林祁刚开始对他的客气也消失了。
仲亦言终于轻轻地笑了起来：“当然可以。”
仲亦言向前两步，拿起了林祁手里的一把钥匙，倾下身子开锁。
林祁原本就站在角落里，正好被仲亦言完全地卡在了狭小空间里，两个人贴近得像是一个拥抱。
仲亦言垂散下来的长发掠过林祁的面颊，很痒。
林祁略有些尴尬地尽力往后退了退，但还没等他的尴尬发酵起来，门已经被打开了，仲亦言退回了原地。
仲亦言看了他一眼：“请进吧。”
林祁一边打量一边走了进去，仲亦言在后面默默关上了大门，门合上发出一声不刺耳但坚定的上锁声音。
房子其实不大，风格也很简约。
而仲亦言介绍房子内部既敷衍又效率：“你的房间，我的房间，还有那边原本是客房，不过我们一般没有客人，就改装成了我的工作室。”
林祁打开自己的房间，里面被收拾得还算整洁，单调而有序。这个场景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的熟悉感，反而产生了这个房间的主人暂时离开了的错觉。
林祁向后躺倒在自己的大床上，感受了半天也没有理清头绪，没有找到任何记忆的线头，唯一的感受是，床挺软的。
仲亦言原本倚在门框上，接着很自然地走了进来，站在他的床尾看着他：“我还以为你是来把你的东西搬走的。”
“……看看吧，说不定呢，不过我也不知道应该去哪儿了。”
仲亦言身量很高，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视角的仲亦言让林祁突然有了一种不妙的危机感，自己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好像把弱点全暴露出来了似的。
他连忙悻悻地坐了起来，摸了摸身体上莫名显现的鸡皮疙瘩。
“什么叫不知道该去哪儿？”仲亦言皱皱眉，“你怎么，突然……”对了，你这种样子，你家人怎么会放心让你独自回来。明明昨天才刚出院。
林祁联想到昨晚微信里他妈给他推的十几条女孩子们的联系方法，油然感到一阵后怕。
他先前还以为他哥在恐吓他，没想到这两位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根本就不担心他们儿子的□□遭受了什么伤害，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找个老婆就好了……
怪不得失忆前的他跟家里人似乎有些芥蒂，这么逼谁愿意常常回家呀。
“嗨，别提了。”林祁烦恼地挥了挥手，“我爹妈他们真是……啊算了，总之我装病偷偷跑出来了。”
“你不是真病吗？”
“你懂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不管怎么样，我要在这里待下去了！”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准备去续房租了。”仲亦言眼神晦暗不明地盯着他。
林祁背对着他把窗帘拉开了，他从楼上往下面望去，白昼车流汇聚的景象显得苍白无力。
“那是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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