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同质
h市第一实验中学。校门口。
开学的第一天，密密麻麻的私家车挤在校门口，一直拥堵到主车道上。
林黎好不容易把车停下，从后备箱中取出行李箱：“高中生了，跟同学好好相处，不要惹事。”
“你能别学老妈的语气吗？”林祁朝他哥翻了个白眼，拿过行李箱，“别跟着我，送到这儿得了。”
林祁第一次推开502宿舍的门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盘腿坐在上铺笑容夺目的少年，他颇为悠闲地跟对面忙活着铺床的舍友搭话。
半个月不见，话还是这么多。
少年转过头来，看到杵在门口拘束地提着书包的男孩，笑得更加放肆了，直接从床上滑了下来：“嗨！好巧啊林祁！”
“哈哈，好巧。”林祁朝他点点头。
另一位性格稍显沉闷的舍友也看了过来：“你们认识？”
“我们军训的时候也住一起！”眼见着林祁就要往与他对角的空床位走去，仲亦言硬生生帮他把箱子提到了跟他相邻的床位上。
“你选这个呀，离我近。”
那个性格沉闷的舍友笑了一声：“他刚刚也是这么对我说的。”
仲亦言无所谓地摊摊手：“本来就是。”
林祁“好脾气”地没有反对这个一直自来熟的男生。
但他从刚见面起就不喜欢仲亦言。
他太招人烦了！
接下来的日子也印证了他对仲亦言的第一印象。
比如他午休时间不睡觉热衷于跟对角线上第四个瘦得跟竹竿似的话痨舍友聊天，两个人的声波笔直穿过林祁的耳朵，惹得每天林祁都睡不好。几天下来林祁就受不了了，委婉问道：“你们都不午睡吗？”
仲亦言颇为骄傲：“我从来不午睡。”
——虽然从此仲亦言就自觉闭嘴，午休时间用来看书学习了。
比如每天都会有形形色色的人来串门，把他们宿舍当作聚会的场所。也不知道是仲亦言本身人缘太好，还是他太会主动勾搭人了，才开学没几天就不少人跟他称兄道弟的，学校论坛、表白墙上几乎每天都会有几个关于他的帖子——当然大多数住校生都是拿不到手机的，全部通过走读生的嘴散播。
太招摇了，林祁不喜欢。
还比如体育课热身仲亦言不经意间跑到林祁身边，特意问一句：“林祁，你是不是讨厌我啊？”
“你自我意识过剩了吧，我干嘛要讨厌你？”
“好吧，对不起，我想多了。”仲亦言加速跑走了，他飘逸起来的头发长度在中学生守则的禁线上不断试探。
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还知道自己会想多呢？
谁花心思讨厌他了，我都懒得看他。
不过，仲亦言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慢了下来，跟林祁并排跑到了一起：“那你能把你的数学卷子借我看一下吗？”
“……”
这才是他的真实企图吧！
林祁一直不习惯跟这类太过于开朗的人相处，交朋友是绝对不会找这种人的。
他们太热烈了，像纵横荒原的阳光。没有人会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他如果是一片湖的话，他会被晒干的。
当然他也是后来才知道，云层之后，仲亦言在下雨，只降落给那一片湖。
＊
淅沥沥的小雨持续着，因为前段时间已经开学了，作为寄宿制学校，午休的时间点，从校门外往内肉眼能看到的学生寥寥无几。
他们同撑着一把伞，扒着校门口门卫室的窗户，一个大爷探出头来：“是学生，就刷卡。”
仲亦言跟门卫交涉：“我们是15届毕业的学生，是回来……”
大爷让他们留下联系方式，便放他们进去了。
雨势有些大了，他们加快脚步，躲进了教学楼。
“不记得了吧，这，是我们的教学楼，那，是我们的图书馆。”
林祁：“……我至少还有眼睛。”
“变化挺大呀，外观都刷新了。”仲亦言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走廊上，楼里学生很少，有的教室里有一两个中午不回家的走读生。
偶尔有学生因为他们的动静侧目，看见窗外两个并肩而行的长相帅气格外搭调的年轻男人走过，看起来既不像学生也不像老师，其中一人还蓄着吸睛的长发。
长发男人侃侃而谈还夹杂着手部动作，跟身边的人在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些什么。
另一位外表稳静的男人表情不知是无奈还是纵容，几乎不说什么话，满脸写着“啊对对对”。偶然戳旁边人一下，让他声音小些。
“我去趟厕所。”一路走过来经过卫生间，林祁走了进去。
他用纸沾了些水，蹲下身把鞋上蹭到的泥水擦干净。这时候听到了内部的厕所隔间发出了哄笑的声音。
林祁侧了侧脑袋听了一会儿，不紧不慢地洗干净了手，转身走进了里间。
只见几个穿着校服人高马大的高中生围着中间瑟缩在角落里的一个戴瓶底眼镜的瘦弱的男生。
“你们在干什么，哪个班的？”林祁的声音毫无感情。
几个高中生惊惶地回头。
这个陌生男人难道是新学期来的老师？
主要是林祁严肃且娴熟的语气仿佛年级主任的巡视。
他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退缩，于是默契地选择拔腿越过林祁逃跑。
“仲亦言！”林祁先是喊了一声。
“我记住你们的脸了。”林祁冲着他们跑掉的背影说了一句。
果然很快，仲亦言拽着其中一个没有来得及逃掉的学生走了进来：“怎么了？”
林祁把小眼镜拉了起来，搂住了他瘦削的肩膀。
林祁指着被仲亦言制服住的人：“你，说说怎么了？敢欺负我亲弟？”
高中生紧紧闭着嘴，他的胳膊被反制在背后，仲亦言可能还使了些力，他的表情并不好受。
林祁用命令的语气：“你把刚刚那三个人和你自己，班级跟名字报上来，我就放你走。”
男生依旧不吭声。
“不给吗，”这个反应正中他下怀，林祁准备威胁他一下得了，真拿到了具体名字，没人找上他们，他们反而可能会变本加厉，“我会查的，你们最好不要被我查到。”
仲亦言一松手，那人飞也似的跑走了。
林祁转而询问受害者：“他们勒索你？”
小眼镜也不说话，缩着脑袋摇了摇。
有些人的恶意就是来得毫无缘由，即便是在心智还没发育完整的学生年代。
林祁最后问出了他的名字，目送他回到了自己的班级。
“我以为你还是会奉行以暴制暴。”仲亦言自上而下抚摸着林祁的背，从刚刚开始他就一直紧绷着身体，“……消消气。”
林祁走近他，抱了抱他——在别人看来只是靠了一下：“那我们什么也做不了……总比你什么都不做要好。”
仲亦言介于是在校园里，隐晦地摸了摸林祁的脸。
＊
仲亦言：“今天轮到谁做值日？”
林祁从被子里探出了脑袋，眼睛都没睁开。
是因为大家都有起床气吗，宿舍里怎么没有人回应仲亦言？
林祁顺口应答道：“就是你。”
等林祁洗漱完毕，他听到仲亦言问出了今天的第二个问题：“今天的英语课是不是换成别的课了？”
宿舍里陷入沉寂的几秒钟，四个人都在，竟然连跟仲亦言看起来关系最好的瘦子都没回复仲亦言，林祁觉得更奇怪了，于是很给面子地回了仲亦言一句：“换的是明天的，今天正常。”
等林祁磨磨蹭蹭收拾好，仲亦言把地都拖好了，寝室里只剩下了他们俩。
他们难得一起去吃了早餐——是仲亦言自己贴上来的。他感到仲亦言确实很有人气，因为在食堂里总有人隔着老远对这边指指点点的。
他感到别扭。
再也不要跟仲亦言一起吃饭了。
林祁吃饭食量又大吃得又慢又细，仲亦言扫荡完了，林祁还在慢吞吞地喝粥。
“你先走吧。”
仲亦言顿了一下：“你不想跟我一起去班上吗？”
林祁本该礼貌地回：“我怕耽搁你的时间了。”但他也不知道自己脑子怎么抽了，或许是觉得自己跟仲亦言的关系算是亲近一点可以开玩笑了，便说了一句：“对啊。”
他贪恋食物，没有注意到仲亦言听了他这句话之后，没有一贯的元气了，说了声再见你慢点吃，就独自离开了。
早上来到的教室桌椅位置被例行调换了，林祁坐下来一看发现仲亦言的位置就在自己斜前方。
“完了，又没法清净了。”他在心里叹息一声。
但是很罕见地，仲亦言一整个上午课间都没怎么说话，或者说，没什么人找他说话。他看起来依旧很正常，上课时而出出风头，跟老师积极互动。
但就是他周围的气氛不太一样了。
林祁感到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
他旁边的是一个不太熟的男生，试图跟林祁套近乎。他的方式很简单，不外乎聊聊课程，游戏和八卦。
仲亦言这个时候从他的位置起身，林祁感到有些诡异的是，周围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在这一刻集中到了仲亦言身上，包括他身边的男生——一种窥伺打探的眼神。教室里的噪音仿佛都降了一半分贝。
林祁感觉自己的不适到达了顶峰，对着男生问出了口：“你看他干嘛？”
“你不知道那件事？这么劲爆的消息你居然不知道？”男生有点来劲了，他似乎终于找到了跟这位有些距离感的临时同桌破冰的时机。
“嗯？”林祁觉得这个男生的反应多多少少有点表演的成分，太夸张了。
“他爸爸出轨了他初中的化学老师，那个化学老师还是个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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