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林医生是位很博学的医生，不仅专业上很厉害，还跟我聊了很多当地的历史风貌地理八卦。所以当咨询告以段落之后，我说，林医生我好喜欢你啊，我都舍不得让你走啊。林医生说，这也是我最愉快的一次出诊，不仅景色美丽，还有你们这样奇妙的人。不过做医生的永远不能说舍不得，希望下次相见是作为朋友拜访。我说，好呀，下此再见我一定要跟你去看看你说的那些地方。林医生眨眨眼睛说，让你的白马王子带你去啊，相信我，会有美丽的际遇的。
林医生走后，当我把地中海的沙滩和海景都看够了，苏莫风终于答应带我去周围转一转。当然，我觉得很大原因是他学习冲浪摔得鼻青脸肿，实在是没法再摔了。苏莫风搞来了个小摩托，带着我出去，结果没走多远又摔了一跤，我俩拖拖拉拉花了一个小时才来到周围一个镇子上。
坐在颠簸的后座上，我问：“咱们家是破产了么？你已经开不起小飞机了么？”
苏莫风咧着嘴揉着腿上一块磕青的地方，郁闷地说：“小飞机开得起，你坐么？”
“算了，不敢。”我老实地说。
这是一个典型的地中海小镇，坐落在半山腰，地势比我们居住的房子还要高一些。古朴的石砌街道沿着山势而上，旁边是拙朴的房子。这个季节，绿叶覆满了墙壁，每个窗户都有盛开的花。我问这里是哪里，苏莫风随便找了个地方把小摩托一扔，说我也不知道，瞎逛吧。
我们牵着手走在小路上。我说，这很像《罗马假日》，男女主一起走在古老的街道上，光影流转，情愫暗生。苏莫风说，啊，我腿好疼，别是摔断了。于是，我脑子里刚酝酿出来的旖旎情绪立即消散无踪，这天没法聊了。不远的地方有个冰淇淋的摊位，有小孩子不停地跑来，交了钱又欢天喜地地拿着冰淇淋跑开了。于是我也去买了两支，塞给了他一支。
我说：“吃吧，我小时候摔了我妈就会给我买好吃的。”
苏莫风接过冰淇淋舔了一口说：“我数学题做好了，我妈会给我买好吃的。”
我们边吃着冰淇淋沿着路溜达，我说：“你妈妈听起来很严厉啊。你童年该不会是被关在小黑屋里，每天琴棋书画要学满十八个小时才给放出来吧？”
“嗯，”苏莫风说，“差不多，做错事还要被罚跪。”
“这么传统，还这么严厉？”我震惊了，“这种家教你明明可以当个才俊，为什么表现得像个纨绔。”看到苏莫风的眼神，我赶紧补充：“我是说当年，现在幸好又恢复成才俊了。”
“说了当时年轻嘛。被管久了，一朝得到自由，还发现自己那么有钱，就以为可以用钱干翻全世界，就变成那种德行。”
“那后来什么让你改变了？是爱和责任么？”我问。
苏莫风笑：“是残酷的世界啊！后来发现再有钱也没用，没干翻世界，倒被世界干翻了，就老实了。”
“那想来你是遇到大麻烦了，因为我们的世界中麻烦一般都能用钱干翻，达不到钱都干不翻的那种境界。”
我俩顺着路一路走下去，尽头是一个典型小广场，中央有一个喷泉，造型是一条质朴的美人鱼。广场上有鸽子咕咕地走过，四周有晒太阳的人们和嬉戏的孩童。
我们也在旁边找到个台阶坐下，我说：“虽然我很喜欢林医生，但我有时候觉得他们心理医生也是故弄玄虚，医生口中的万用公式就是爱啊，责任啊什么的。家庭不和谐怎么处理，爱和责任啊；印巴冲突怎么解决，爱和责任啊；哈利波特打不过伏地魔怎么办啊，爱和责任啊——但实际上还是得残酷现实教你做人，打败伏地魔也还得老魔杖，跟爱和责任也没什么关系。”
“夏甜，你这样很幻灭啊。”苏莫风把手里剩下的蛋筒扔给溜达过来的鸽子，他不满地看着我：“林医生是这个意思么？哈利波特是这个意思么？你眼中的世界很不浪漫啊。”
“是的，”我舔着流到手指上冰淇淋，“因为我们财务的眼中只有冰冷的数据和逻辑，任何不准确的数字都是不正常的、是不合理的、是要被消灭的。我们的人生只有冷酷的秩序，一个句号长得不够圆都不可以。”
“所以，我们不接受爱和责任这样混沌的说法。”我问，“而且你这个是抱怨么？”
“对，你脑子里没点粉色泡泡，让我觉得你这个人很难办。放其他人，我只要开着车我的车出去，就能收到过夜邀请呢。”苏莫风说。
“诶？你的语气怎么这么自豪？”我惊异，“所以你接受了么？你还真是个纨绔啊！”
苏莫风瞪我一眼：“我又没粉色泡泡！”
“噢。”我说。
“你那语气怎么回事？很失望似的，你的意思是我应该接受？”苏莫风又不满地说。
“你听听你的话，你觉得我很难办，好办的又不喜欢。你很别扭啊。”
“对，所以就是‘女人你很特别，你成功地吸引了我的注意’。我很想亲手往你脑袋里塞点粉红泡泡，让你不要每天想着‘为什么是我’‘怎么不是别人’‘安小彤行我不行’这些破问题。”苏莫风说，“让你想着每天邀请我过夜就好。”
我笑着把手上的冰淇淋都蹭到了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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