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有人没有看见

符芷抱着一堆东西往出口走，经过十六班的时候，听到一阵猛烈的欢呼。突如其来的，吓得她一惊，摞在最上面的薯片震得掉到了地上。她艰难地弯腰捡起，驻足期间，听清楚了风暴的根源。

        下午第一场比赛，就是八百米跑步。尚燃穿着短袖短裤，摘下了帽子和口罩，往胸前别着运动员红色号码牌，周围的男生在大声吆喝着，加油打气。他的胳膊上贴了一大块不透明的胶带，结结实实严丝合缝地封住了小臂，像是在故意地遮挡着什么。他穿着长袖衣服，看起来很瘦，像是纸片人。脱下来才发现胳膊和腿上的肌肉线条，十分结实。很白，阳光照耀之下，甚至有些发光。他的衣服还是照旧清一色的黑色，没有改变。

        符芷抱着东西下去的时候，脑子里还在想，他会不会有腹肌。眼前不自觉地浮现出来画面，让她羞红了脸。心里出现的小人，敲打着她的头，警告她不要再想这么多歪七歪八的事情。

        也不知道他吃没吃自己的糖。刚刚太过于害羞了，只顾着往位上跑，都不懂观察观察他的反应。

        她整理好心情，坐在裁判桌上，迎接着第一个项目。此时此刻她才意识到，一会参加比赛的尚燃会从她的面前经过。她有些莫名的兴奋，好像越在心里提醒不在意，越会更加不自觉地注意到他。

        如果说上午热闹的中心是在操场中央，那么下午就是集中在她们所在的地方。很多项目都在附近进行，所以各个班照顾运动员的同学聚集在这附近，一下子，周围围满了人，吵吵嚷嚷的。

        在裁判老师的带领下，男生八百米运动员完成检录，像她们的方向走来。符芷能够听到小范围的尖叫声，她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去，知道了引发骚动的男主角。尚燃的起跑位置在最后，离她们的白线的终点有一段的距离，人群也随之移动，留下来的人很少，剩下的少女们都向着他走去，围在操场内侧，打开手机，叽叽喳喳。广播里无奈地循环播放：“请非运动员的同学们尽快回到自己的班级。”依旧是于事无补，淹没在了喧闹声之中。

        比赛正式开始，枪响的那一刻，整个体育场寂静了一瞬，而后加油的声音如同浪潮将世界包裹。十几个班一起喊着，前面的运动员名字都已经听不清，尖叫和呐喊震得符芷耳膜生疼。她静静地坐在位子上，看着前面的方向。刚刚趁着没有工作，楚梓瑶第一次离开，挤到了塑胶跑道的外围，跟着人群一起看着。里三层外三层，在符芷的视野，她已经看不到任何事情。她在原地站起身，踮着脚。她不喜欢人挤人，所以就算被遮挡，也不想要去和她们争。

        呐喊声越来越大，尖叫此起彼伏。体育老师手里的数字变成了一。

        最后一圈。

        在队伍末尾的同学跑过白线后，红色的带子拉起来，横在终点。

        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可能只有一分钟，又可能只有三十秒，符芷没有什么时间概念。但是只知道，这段时间，比她想像的要久的多。接着，她看到一根竖起来的手指，手指的主人高举着手臂，在欢呼和雀跃中，轻松地冲刺，红色的带子随着他的动作落下。他因为惯性，跑出去了很远。紧接着一大半的人群，也跟着他移动，像行星环绕太阳，他的光芒，被人们追随。有的递水，有的递毛巾。人群散去，空隙变大，她才看见整个跑道比赛情况的全貌。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第二才缓缓到达终点，紧接着是第三，第四。也就是说，刚刚尚燃至少落了后面的人小半圈。也难怪人们的喝彩声格外热烈。

        忘拿水和毛巾了，一点也不细节。她懊恼地拍拍自己。只能看着他喝了别人的水，用了别人的毛巾。而自己，老老实实地接过裁判的秒数单，把尚燃这两个字，一笔一划地抄写在第一名的格子里。

        楚梓瑶这时候面红耳赤地回来，坐在位子上。后面跟了一个似乎是一个班的女生，胖胖矮矮，脸上布满雀斑。她们拿着手机，互相发送着刚才拍摄的视频。见符芷在写裁判单，也不准备帮忙，好像这次就应该她写一样。但既然上午她帮忙替了班，符芷顶替一下也确实是应该的，她没有怨言。

        “你看见了吗，他刚刚冲刺过去的一瞬间，超级帅！”楚梓瑶激动地冲那个女生说着，很刻意，故意让符芷听到。同时肢体格外夸张，在椅子上一颠一颠的，有些年数的木制椅子，发出艰难的吱呀声。

        “看见了！他高举着比着一的手指！”胖胖的女生划拉着手机屏，重复了尚燃的动作，“好拽啊好拽啊，但是真的帅。”她补充道，脸上是花痴的表情，像是春天里的绽放的花朵。

        “我还拍了照片，传给你。”胖胖女生点着手机上的隔空投送，楚梓瑶的屏幕上立刻出现了照片。

        她们再聊什么，符芷已经没有注意到了。她填好表格，就去了检录处登记。路上正好经过尚燃那里，她侧过头看了一下，他在和许泽明聊着天，人群都已经逐渐散去。

        这算是整个运动会的小高潮了。往后就平平淡淡，大概四点就结束了，方便同学们早点回家。符芷在展台小走廊上等着徐雁回，她们家顺路，坐同一辆公交车，只不过徐雁回更早一站下车。

        “你看到尚燃冲刺那一幕了吗？”徐雁回嘱咐完打扫卫生的同学，拿着大把零食边走边艰难地往包里塞着，费了好大劲才把东西收拾好。她带的东西太多，没有吃了，几乎原封不动地再运回家里。

        “没有。”符芷闷闷地，“人太多了，没有看清楚。”

        “这样啊。”徐雁回见状不再多提。

        此时尚燃和班里的男生们从她们后方擦肩而过，越过她们快步走着。徐雁回惊恐地瞥了一眼，而后复盘起刚刚自己说话的音量。

        “他们应该没听见。”符芷看出了她的顾虑。但她难掩失落，嘴上说着不在乎，心里还是有遗憾。

        “那就好，那就好。”她拍拍胸脯。然后反应过来，似乎自己应该也不用心虚，这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晚上符芷好好地在家泡了个澡，放松一下。加了玫瑰味的浴盐，和牛奶味的泡泡。或许时间有点久，她起来头重脚轻，胸口发闷，大口喝了好多水才缓过来。此时，她的手机叮咚一声。

        是徐雁回的抖音艾特。

        符芷打开，里面是尚燃奔跑的视频。应该是朋友录的，他在自己账号上上传了一遍。没有什么文案，只有井字号，运动会的分类。符芷点进去主页，一样的黑头像，猫坐键盘的背景。注册了很久，上面只有这一条视频。

        尚燃黑发飞扬，高举着比着一的手，冲向了红线。人群的欢呼把他包围。像是光，刺进了符芷的世界里。

        她读了好多青春文学，在那一刻，少年这两字被唤醒，结结实实地映入她的脑海。

        徐雁回哈哈大笑地说，看来他也是有点装的人啊，立马就上传了。

        符芷嗯了一声，点开底下的评论。没发多久，就有好几百条了。她躺在床上，百无聊赖，一点点浏览着。直到看见有一条评论。压在底下，赞也不多。但是很特别。它是唯一被作者回复的。

        “为什么突然发视频了。”

        “因为，有人告诉我，ta没有看到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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