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皇家好婆婆
辰时三刻，晏昭整装完毕，携了叶瑶、杨烨和众婢仆们前往太和殿，这也是大邑国的宮规之一，皇子大婚后次日要去拜见父母长辈，苛敬礼法。
这日的天气分外好，金碧色的阳光早早洒落在大理石宫道上，道边两侧的狮子头石柱被阳光照耀，折射出金灿灿的光辉，成群彩衣缤纷的宫娥内官穿梭于皇城之中如流动的云，斑斓绚丽，华贵无双。
叶瑶再次感受到了天与地的巨大差距，眼前的景和她之前在紫荆县看到的景，似同一天空下的两个时空，云与泥的巨大撕裂感让她有些头晕目眩，分不清身处何处，此间是谁？只有股不能言喻的淡淡哀伤在心头纠缠。
行了近两刻钟，太和殿高高翘起的四角飞檐在冬阳下露了出来，雕梁画栋金瓦红墙的殿宇与二十一世纪的故宫大殿很像，叶瑶低头跟着晏昭走进去，甫入殿门就有浓郁清雅的香气迎面袭来，呛得她微微咳嗽了声。
晏昭听到咳嗽转过头来悄悄看了看她，趁着离上座的众人尚远，他不动声色凑近，道：“这是龙涎香，你头次闻必定是闻不惯，待会儿若父皇要留我们在这里用膳，我便请父皇让人换了这熏香，若是不用膳，我便早些带你回去。”
叶瑶点点头，没有答话，晏昭悄无声息叹口气，眼底流过惆怅。
太和殿是庆元帝的寝殿，此殿距离思政殿并不远，庆元帝每每下了朝便会回到这里，也经常会带没处理完的奏折来此批阅，是以太和殿又被称为小思政殿，乃仅次于思政殿的殿宇。
晏昭和叶瑶到达太和殿时，殿宇上首已经坐了两个人，庆元帝和王皇后，他俩下端还有太子晏旸、太子妃刘氏和三皇子侧妃李氏、胡氏，宣宁公主晏瑛及淑妃、瑾妃、贞妃、元嫔、静嫔等一众后宫。
根据规矩，两人先向庆元帝和王皇后见礼，再一一向其他人见礼。行礼完毕，庆元帝抬手招了旁边的内官赐座，晏昭和叶瑶依次坐下，又有宫娥过来上茶，等茶水上齐，庆元帝小抿了口，这才呵呵笑了笑，看向晏昭和叶瑶道：“老六，今日你和王妃的面色看起来都很精神啊，之前你母后跟我说男儿大了要成婚之言时我还不太相信，如今看来果然还是娶个媳妇儿好啊，这有人替朕照顾你服侍你，朕也就放心了。”
庆元帝言语关切诚恳，晏昭见状立即从座位上站起了身，执了茶杯朝庆元帝俯首拱手作揖，笑道：“父皇，儿臣能有今日之喜也是多亏了父皇和母后，不然儿臣这样子怕是一辈子也娶不着媳妇儿了。”
他的话一出口，庆元帝登时哈哈大笑了起来，其余人见他笑了，也跟着喜眉眼笑。太子晏旸站起身打趣：“六弟，你当真是好福气啊，看你这么高兴，我都想怪父皇和母后偏心来着！”
“哟太子，你这不是已经有了太子妃了嘛！”王皇后紧跟着说道，漂亮的丹凤眼往太子妃刘氏脸上瞟去，刘氏的小脸红扑扑的，抬脚就狠狠踩了踩晏旸。
众人见状又笑将起来，殿内看似充满了快活的气氛，可每个人的笑都没到达眼底，看着像戴了一张张假面。
叶瑶看着这些人心底泛过阵阵恶心，只顾低头喝茶，并不理会他们虚假的夸赞唱和，但她不惹事，不代表事不招惹她，不多时座上的王皇后便大喇喇点了她的名字。
王皇后的声音一出，殿中的其他人都朝她这里望过来，连庆元帝审视的目光也落在了她身上，叶瑶不得不硬着头皮对王皇后行了礼，皮笑肉不笑地问道：“母后，您叫儿臣有何事吗？”
王皇后干咳了咳，面上带着慈爱的笑，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说道：“映容啊，你现在不是白家女儿，是我皇家儿媳了。我之前听人说你嫁过来时陪嫁丫鬟只有从白家的两个小丫鬟，如今进了宫才两个贴身伺候的，这也太寒酸了！我这个当母后的听说了之后很是自责，都怪我没有打点好，所以今日啊母后想要为之前的事请求你的原谅，为了将功赎罪母后特意从我宫里挑了几个出挑的婢女出来供你驱使，你看这样行不行？”
叶瑶心下冷笑，行动上却表现得很高兴，俯首跪谢磕恩笑着谢过皇后道：“儿臣当然觉得好啊，儿臣谢过母后赏赐，母后千岁千千岁！”
王皇后见她这么轻巧就将人收下了，眉宇间划过一道若有似无的嘲弄，看向晏昭的眼睛也盛满了不屑，哼，此女子不但身子不干净，脑袋还这么蠢，我倒要看看老六娶了这么个媳妇儿后还怎么作妖？！
王皇后对叶瑶的表现很满意，赐完婢女后又赏赐了好些绸缎珠宝，叶瑶来者不拒，将它们一股脑儿收了下来，殿中的人随即看她和晏昭的神色都有些变了。
好不容易捱着捱到了用膳时刻，庆元帝今日没有吩咐在太和殿用膳，众人告辞后便都各自回去了，贞妃走在晏昭和叶瑶的前头，叶瑶一出了太和殿的大门就无法自抑的连连咳嗽好几声，这什么破香啊，太难闻了！
叶瑶咳得前俯后仰，晏昭见此赶紧拿了自己的手帕递上去：“白王妃，用这个吧！”
叶瑶瞥他一眼，冷哼了声推开他的手：“不用，不劳殿下。”
“王妃”晏昭伸手想扶她，可刚起这个念头随即想到这是在太和殿外，周围四下还有那么多双眼睛在盯着他们，不得以缩回了手。
叶瑶朝他俯了俯身，看向身旁的知秋和小桃道：“走吧！”
知秋和小桃对晏昭抬起下巴哼了哼，旁边的杨烨实在看不下去了，瞪大了眼睛气急败坏地说道：“殿下，你看看她们！这也太不成体统了吧？到底是您是主子还是她们是主子啊，果然我说的没错吧，她进了咱殿之后就会搞得不得安生，真是半点都没错！”
杨烨看着那三人嚣张的背影气得牙痒痒，晏昭看了看左右，示意他噤声，然后边在后面追边小声跟杨烨解释：“阿烨，王妃她不是这样的人。”
“殿下，你是不是糊涂了呀？”杨烨闻言直跺脚，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家的主子道，“还不是这样的人？你看看她！今天是她过门的第一天，第一天就敢连同她的婢女给你甩脸子，看来是完全不把你放在眼里，殿下你何时受过这等气？依我看她就是个扫把星，以后指不定还得把你害成啥样呢，殿下，你娶也娶了，要不从即日起就把她关进冷宫里再不让她出来，省得再看她脸色！”
“杨烨！”晏昭募地停下脚步，差点被气得当场晕倒，强自喘息几句，他嘴唇急速翕动：“王妃是你的主母，你知道你刚才说的这些话是什么嘛，是以下犯上，按律当斩！你可知罪？”
“殿下，我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杨烨到此刻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多大逆不道，吓得出了沁出一额头的冷汗。
晏昭紧紧攥住他的手臂，环顾四周的宫娥内官，脸上仍是从容淡定，像是在同自己的近侍开着什么玩笑，但细声之下说出来的话却不自觉带了几分严厉之色：“阿烨，你对王妃如此反感可是因为她并非你想象中的白五小姐？”
“殿下，这不，不是。”
“不是么？”晏昭轻哼了句，“我还记得你首次听说王妃时还说过如若她当真自己回来了便要拜她为师，可后来你真的见到活生生一个人回来的王妃时却觉得她轻浮，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那么我想问你阿烨，你心目中的大家闺秀到底是什么模样，是否不是那样的女子便一定就是轻浮之人？”
杨烨被晏昭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低着头完全不敢再搭话，晏昭继续道：“世间女子万千人，各人有各人的模样秉性，阿烨，你要记住，她们是人，不是物品或符号，我希望你能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以后再不可对王妃无礼！”
杨烨吓得头猛地往脖子缩了缩，这样严厉口吻的晏昭他还从未见过，单膝跪下重重磕了个头，杨烨面色凝重，眸中带着浓浓的悔意，正色道：“殿下，杨烨知错了，还请殿下责罚！”
晏昭敛了敛袖子，背过手前行：“去吧，领鞭五十，再去向王妃赔罪。”
“遵命，殿下！”
叶瑶和知秋、小桃走在前面，没多久就把晏昭和杨烨远远的甩开了，本来正打算回殿，不期然看到前面有个锦衣宫装，神态平和雍容的中年女子正在含笑看着她。
叶瑶上前对那人俯身行礼，道：“母妃，可是你找儿臣？”
贞妃娘娘笑着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背，一壁前行一壁絮絮说道：“刚才你和昭儿是去见皇上和皇后，母妃只是一个下等妃嫔，不敢在殿上放肆，不过出了太和殿也没这么多规矩了，按百姓家的道理你我才是真婆媳，所以来母妃那儿坐坐吧，陪母妃说说话。”
叶瑶想说我去啊，她快饿死了，要回去吃饭啊，但此刻被贞妃娘娘拉着手，她又不好拒绝，只得点头恭敬回道：“是，听凭母妃差遣。”
贞妃轻笑出声，末了朝自己身后的婢女们吩咐：“昭儿还在后面吧，去，你们过去通知他，让他等会儿也过来，咱一家人好好聚聚。”
婢女依令而去，叶瑶被贞妃拉到了瑞华殿，贞妃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一进来就叮嘱婢女们先上菜，叶瑶看着满大桌子香喷喷油滋滋的烤鸡烤鹅和各式菜肴肚子里的馋虫都快钻出来了。
贞妃看到她直勾勾盯着饭菜恨不得把桌子都吞了的模样忍不住噗嗤笑了开来，叶瑶顿时尴尬得要抠脚，完了，她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嘛？这是被自家婆婆嘲笑了？？？
叶瑶羞得连头也不敢抬，贞妃浑不在意，拉了她过来桌前坐下，亲自拿了勺子和碗给她装了饭，道：“映容，咱今天就不等昭儿了，我们婆媳俩自个儿先吃，等他来了再让人上副碗筷就行，不依着他。”
叶瑶啊了啊，刚想要说些什么贞妃就打断了她，她亲自夹了烤鸡放进她碗里，自个儿也跟着夹菜吃了起来。
叶瑶看着自家婆婆平和慈爱的笑容和不拘小节的行事心里有稍许安慰，虽然嫁的夫君不咋地，但这婆婆好像还不错，嗯，有个好婆婆婚后生活省心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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