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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林挽碧坐在船头吹风,她的眼眸被两岸的绚丽色彩映照得很亮,那是夹岸的灯火和远处的灯塔交相辉映的结果。

        一路尾随而来的少年立在她旁侧,江风拂过,衣摆和头上的纶巾随风飘荡,他唇边挂着一个温吞的笑,皮肤也如衣服那般雪白。少年不急不缓坐了下来,和林挽碧一同观望夜晚的景色。

        “我们要到家了。”荀鸣轻笑了一声,嗓音温温沉沉,船上的风吹得太急太猛,他的话语很快被淹没。

        林挽碧揉了揉酸胀的双目,也随着少年的笑弯了嘴角,心情稍稍明快了一些,周围的地界已是她熟悉的,估摸着还有不到半个时辰船就要靠岸了,她喃喃道:“是啊。”

        她不经想起,上次回苏州已是四年前,中间隔了段长长的光景,林挽碧有一丝错觉,那不过是浮世的一场大梦而已。

        荀鸣似读懂了她的神情,戏耍着手中的小弯刀,在林挽碧面前晃来晃去,故作轻松地说:“上次送你,是你回来告诉我们说,你快嫁人了,以后回来的机会便不多了,可把我的心伤透了。”

        他那时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经不起这些离别意味的话,一路追着林挽碧不让她走,后来又记恨了她好一阵。

        “我这不是就回来了吗?”林挽碧想揉揉荀鸣的头发,却发现无从下手了,当初粉面玉琢的小孩已将头发高高竖起,及冠于顶。她抬起的手落到耳边,拢了拢头发。

        荀鸣见林挽碧郁结的心情似化开了不少,便试探性地问道:“姐姐,你刚刚在想什么呢?”

        “想通了许多前尘往事。”林挽碧觉得她忽然参悟了不少道理。

        她曾经拼命想要逃离太子妃这个身份,直到有一日,和离书和太子的死讯一同出现,她却并没有感到解脱。世人不知情,夸她是重情重义的女子,即便太子已撇清了二人的关系,她仍替他服丧了三年。是她硬要这么做的,所以到底是谁缠着太子妃的名头不放?

        与常宁也是一样的,说要避嫌的是她,生出别样心思来的也是她。他从未因为脸上丑陋的疮疤,声音沙哑难听有过丝毫的自卑,这却成了她最初心疼他,小心谨慎对待他的理由。一次又一次的救她于危难之中,他也说过了,他的使命就是保护她。自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的慌乱。

        林挽碧有个很大的优点,水一旦泼出去了,盆也敢一同扔了。她现在,要将这些东西通通扔掉。

        荀鸣却拆台道:“别这样说话,你以前参透的道理加起来能有几箩筐了吧,要不是认识你,我以为你要出家去了呢。”

        林挽碧眉毛一横,漆黑的眼珠瞪着荀鸣佯装生气,“怎么说话呢?臭弟弟。”

        荀鸣的这番话是有凭有据的,林挽碧以前喜欢偷偷看些闲书,经常就因为里面的故事哭哭啼啼,还不敢告诉任何人,书里有时引用一两句禅诗佛偈,她便去杨永慎的藏书中翻出些佛经来看,以求悟出一些大道理。

        后来被杨先生发现了,他告诉煮饭的大娘,参禅悟道要食素,以后挽碧不吃肉了。

        熬了几日,林挽碧被折磨得看到蔬菜便头晕,杨永慎端了一份梅菜扣肉放到她面前,对她说,太早脱俗,也不怕脱水了。

        念及往事,风似乎变得缱绻起来,林挽碧的心柔软了几分,她怀念拜师在杨永慎名下的那些日子。林挽碧正欲像荀鸣小时候那般,捏一捏他的脸,发现少年的五官不再是小时候那般圆钝可爱了,无一处不在提示她,小崽子长大了。

        荀鸣见林挽碧悬在空中的手,顿了顿才道:“事实上我有个问题,我再斗胆问一句,姐姐你莫要生气。”荀鸣征得了林挽碧点头同意后,在她耳畔耳语道:“你和那个常宁,到底怎么回事啊?”

        荀鸣的发问,让林挽碧有几分烦躁,明明刚刚才说了要丢掉,又绕回来了,她朝杯中添了点茶,就着烫水喝了几口后败下阵来,无可奈何答道:“我不知道。”

        林挽碧没敢想这个问题,决意以后也不再思考。这种思量最为要不得,一旦起了头,便是深陷的前兆。她与常宁,即将下船,各奔东西,难以相见,很快就是彼此人生中骤然而过的流云,还是少些纠缠为妙。

        由此,荀鸣有了新的思路,对林挽碧道:“姐姐,何不考虑一下新的人呢?我虽与你那前夫君仅一面之缘,便觉得你和他性子不和,这个常公子也不行的话,我回头多给你留意一些青年才俊,”荀鸣同林挽碧碰了碰杯。

        林挽碧欣欣然答道:“好啊,不过得给我造一个假身份,虽说我与太子和离了,但被知道了,我总归是不好嫁的。更何况,我将那和离书烧了。”

        荀鸣一听,差点惊掉了下巴:“不愧是你这件事放在帝都很体面吗?”

        “这……倒没有。我同聂清珏的关系……其实我和他也没什么关系了,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并不是靠契约就能结合或者离散的,你还小,以后慢慢就明白了。”林挽碧一向想得很开,特别是堵着她的事儿她方才理清楚了。

        “那你以后就是我爹的亲女儿,白玉堂的大小姐,你喜欢什么样的?”荀鸣见林挽碧神色中的暗淡消散,也变得开怀。

        “第一不能是权贵,第二家境殷实,第三有点才情。长相上我倒是不大介意……”林挽碧自顾自地说,见身旁的荀鸣噤声不语了,她总觉得背后凉风嗖嗖,一回过头,便发现了不知何时已经走到身后不远处的常宁,片刻怔忪,林挽碧同他打招呼:“常公子。”

        他又穿了那身墨蓝色的新衣裳。林挽碧心说。

        聂清珏本无意听二人的对话,走过来的时候恰好听到荀鸣的这一番说辞,原本他也不甚在意,可“何不考虑一下新的人呢?”,这一句在他的脑海中回荡,他的心里似扎进了一根软刺。

        聂清珏猛然发现,他从未想过“新的人”这种可能。但既然考虑到了,那么防微杜渐才是他的行事风格。眼下出现了个荀鸣,便先解决荀鸣。

        细细算来,他和荀鸣是新仇加旧怨。新婚不久,他带林挽碧回门,遇上了来帝都送贺礼的荀鸣,此人竟妄图怂恿林挽碧逃离帝都。今日又对着挽碧嚼舌根。若不将此事处理得利落干净,他还如何立足于世?

        他一声不吭地将目光落在林挽碧身上,不再理会她身边的荀鸣,最终立在挽碧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大船此时正驶过岷江最狭窄处——幽兰谷,风在夹岸间来来回回,船桅随之摇摇晃晃,他的目光却始终目标如一,滚烫如岩浆。林挽碧在这样的注视下,她清晰地感受到了胸膛里的灼灼,同时还有她语焉不详的委屈。

        错开目光,林挽碧对旁侧的荀鸣说:“阿鸣,我与他有话要说。”

        荀鸣本不想走,聂清珏落下一道逼仄的目光,他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压迫,与林挽碧交换了一个眼神,转身离开了。

        “坐。”她的神色淡淡道。

        “嗯。”聂清珏坐下来,随意将面具摘下,放到一旁,坐姿也放松,他双脚放平,脚尖轻轻摇晃着,声音如同微风般轻柔:“这里风大,披一件衣裳。”

        林挽碧这才发现他手中其实一直拿了一件披风,她不给聂清珏眼神,望着两岸峭壁。但无可否认的是,似乎两日不见,陌生感再次消弭,她又再次被他的赤诚与温柔包裹。

        “我也有话要说。”聂清珏目光描摹林挽碧的侧脸,风扬起她的发丝,发尖不断地拍打着她的前额,面颊,脖颈。她还穿着男装,因此描了一副英气逼人的眉毛,此刻微微蹙着,他想将之展平。

        林挽碧垂眸,冷声道:“将军,你不觉得,你的有些行为其实有失偏颇吗?我们应当,适时地保持些距离吧。”

        聂清珏张口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化作了两个字:“比如?”

        林挽碧一时语塞,陷入了沉默,聂清珏也十分有耐心,等着她说出个所以然来。一向能说会道的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像是猫的爪子在心头轻挠。

        “比如我是故意的。”聂清珏见林挽碧有几分错愕,重复了一遍,“如果我是故意的呢?挽碧。”停顿了一会儿,他的声音暗淡了几分,又问:“你是因为这个缘由,这两日才避着我?”

        林挽碧心说,明明是这两日我都见不着你的人。但她顺势点了点头。

        却听到他说:“对不起,挽碧,我骗了你。”

        “我没有妻子,都是接近你的借口。一开始怕你避嫌,对我敬而远之,故意这样说。后来你说要教我追回夫人,我想多和你说几句话,就由着这个谎话继续了。”

        “这两日发生了很多事,我很疲累,也受伤了,此前都是你最关心我,但最近你好像一直都在避着我。我不知道怎么办,就过来找你了。”

        “挽碧,骗你是我不对,但你不觉得,如果用不理我来作为惩罚,未免也太残忍了。”

        林挽碧从未听过他说出如此长的一串话,她并没有观察他说这些话时的神情。

        而这一字一句炸成了烟花,在她的耳边轰鸣。嗡的一声,她心中似乎有座墙倒塌。

        “我其实……”

        掌舵的船夫吆喝了一声“到了”,历经几日漂泊的船客们随之欢呼起来。林浣碧仿佛得到了逃窜的信号,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言语间满是兴奋道:“我们终于可以下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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