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晨会
翌日清晨。人类王国的莱克弗斯堡已经晨曦微启，但布拉索夫堡却日常阴暗，因为特兰西瓦尼亚地区的厚厚云层，所以很难见到阳光。
布拉索夫堡逐渐开始苏醒，贵族们早就从灵柩里或者床上醒来，穿戴整齐准备去迎接丽塔的洗礼。
查尔斯今天把浅金色的长发用深红色发带束在脑后，左侧尖耳上的红水晶耳坠闪闪发光。他十分讲究地穿上了礼服和黑色长筒靴，还披了一件黑斗篷，正下着楼。“想必没有人知道我回来了，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欢迎我。”他想。
他一手拿着羊皮纸另一只手拿着羽毛笔，正在翻看着丽塔写的报告，在石制楼梯上发出有节奏的清脆脚步声。
就在查尔斯目不转睛地盯着羊皮纸上的一段话仔细看的时候，旁边的走廊里冒冒失失地跑出来一个吸血鬼少年，不小心和查尔斯撞了个满怀。他看上去是个比丽塔要大几岁的贵族，但显然不是那些张狂的大贵族。他还是满脸孩子气，一头茶色的头发梳得乱糟糟的。显然他从没来过布拉索夫。
查尔斯的纸和笔差点掉在地上，幸亏他及时用和人类学的漂浮咒语接住了他们，而那位少年的怀里的羊皮纸散落一地。
“对不起，这位先生，我叫艾达斯。十分抱歉，我今天第一天来布拉索夫堡所以迷路耽误了时间，晨会就要开始了所以有些着急。请您原谅。”艾达斯的红色眼睛不敢看查尔斯。
“没关系。只是以后要办事从容，注意贵族的仪态。”查尔斯并没有生气，而是微笑的对他说，并顺手帮他捡起了他的羊皮纸。
“谢谢先生谅解！”艾达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然后接过自己的羊皮纸，“先生您也是去参加晨会的吗？那您可要快一些，就快迟到了。”
“谢谢你的提醒。”查尔斯哭笑不得，心说这个小朋友一定是还不认识他。艾达斯听到他的答复后就鞠了一躬，然后快步走向大厅。
查尔斯从容走进大厅，长桌传来那边的氛围瞬间变得凝固。他在众位吸血鬼的注视下走到了长桌最前端落座。
会议大厅位于布拉索夫堡一层，地上铺着绣着金色花纹的深红色地毯。中央摆放着一张石制的灰白色长桌，旁边的石头椅子上从高到底按照不同的等级雕有不同的装饰。桌子上则是许多金制或黄铜制的烛台，昏暗的黄色火光在阴暗中摇曳。除此之外，桌上还放有许多插着羽毛笔的墨水瓶。墙壁和城堡一样由石头制成，挂着暗红色的帷幔和装饰。几扇窗户在白天里透进些许亮光。
“早上好，诸位。”查尔斯面带笑容地和大家打招呼。
“早上好，帕特里克陛下。”吸血鬼们面带优雅的微笑回答，一边说一边站起身行了个礼。但查尔斯分明觉得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哦！这个糟糕的家伙怎么又回来了！”
话音刚落，靠后的位置上传来羽毛笔落地的声音。查尔斯闻声望过去，只见刚才那个自称艾达斯的吸血鬼少年一脸茫然和惊慌。他刚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不小心撞的是谁，震惊之余却不小心碰掉了长桌上的羽毛笔，现在他那苍白的脸上窘迫得甚至有了血色。
“对不起，陛下，我不是故意的。”艾达斯赶紧站起来，低着头说。
“无妨，坐下吧。”查尔斯把文件放在桌上，微笑着一摆手。
艾达斯把地上的羽毛笔捡起来，放到桌子上，然后小心地坐了下来。周围的吸血鬼有的讥讽、有的嘲笑地看着他，有些还在窃窃私语。
“这是哪个家族的幼崽？真是不懂礼貌。”
“是杰弗里家族的吧？他们家族都是这样愚蠢而无礼。”
“啧，果真如此，杰弗里简直是我们贵族的耻辱，那想必他们的这位后代也和他们一样了。”
……
愤怒在艾达斯的身体里燃烧，这些讥讽的话像利剑一样刺穿他的心脏。他的眼睛变得发红发亮，凶狠地瞪着他周围的贵族们。
“安静。”长桌前端传出查尔斯的声音，吸血鬼们纷纷停止了话音，但还是用讽刺和不友好的眼神挑拨艾达斯。查尔斯瞪了他们几眼，他们只好傲慢又意犹未尽地收回了目光。
“诸位，好久不见。”查尔斯把声音拖的很长，显得慵懒又戏谑。“我知道你们不是想凌迟我，就是想吸干我。如果谁有这样的想法，欢迎提出来，我随时恭候你们来取我性命。但遗憾的是，我并不能保证你们的性命。”说完还傲慢地微笑了一下。
他说的话非常欠打，但他说的是实话。几乎所有大贵族都想置查尔斯于死地，却没有人敢做，因为查尔斯的强大确实令他们忌惮。
查尔斯环视一圈，有些遗憾地说：“看来今天也是无聊的一天了。”他翻开丽塔的报告，意味深长地盯着上面的几个名字。
“看起来今天有几位先生不太走运了，真遗憾。”查尔斯故作同情的说，“想来是丽塔的刑罚还不足以震慑某些尊贵的先生。对吧？兰吉特·利安德尔伯爵？”
坐在比较靠前位置的一位银发吸血鬼闻言微微起头，透过一副金属圆框眼镜的镜片看向查尔斯，他比查尔斯大一百多岁，是和约翰·里拉沃尔同时期的人物。但他看上去温柔又乖巧，好像一切粗鲁的事情都和他无关。
兰吉特无辜的红眼睛疑惑地眨了眨：“嗯？请问我做了什么，陛下？”
“丽塔说你昨日上午入侵了克德里克镇，你知道克德里克镇是什么地方吗？”查尔斯目光冷冷地看着兰吉特，吸血鬼们已经隐约感受到了他的怒意。
“那您可就错怪我了，尊贵的陛下。”兰吉特笑了笑，“您要是不信可以亲自去克德里克镇拜访。再说，昨天上午我邀请了格林顿先生去利安德尔宅邸下棋，对吗，格林顿先生？”兰吉特说着看了看格林顿。
“是的，陛下。利安德尔伯爵说得属实。”旁边的一个吸血鬼答道。
格林顿是查尔斯比较相信的吸血鬼——这是很少见的，而他也确实比较老实。但是查尔斯不相信兰吉特，他知道丽塔的判断不会出错。
“看来是公主殿下失误了，陛下。而且您知道兰吉特的为人。再者，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对贵族动用私刑可是不被允许的”众人纷纷说道。
查尔斯脸上闪过稍纵即逝的愤怒，但随即他又恢复了往日温和的笑容。
“看来确实错怪你了，兰吉特。”查尔斯用轻快的语气说，“那我向你道歉。”
“陛下刚返回不久，有些事情不是很清楚，我可以理解。”兰吉特也轻快地答道。
查尔斯微微眯缝了一下猩红的眼睛，随即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重新低头看文件，并派看守把几个昨天违规吸血的小贵族关进了地牢。
“接下来，让我们谈谈有关我在人类王国的经历和感受，以及和人类和平共处的可能性。”
“陛下，这不可能。”为首的一位女性吸血鬼说。她叫梅里林·克洛琳达，已经有六百多岁了。她亚麻色的卷发披在肩上，长得很迷人，但她常年认真拘谨的神情使她并不像其他女性吸血鬼一样妩媚动人。她极少参与任何纷争，但时常会在必要时出席会议为历任吸血鬼王提供客观的意见。
“嗯哼？亲爱的克洛琳达小姐，那么您是怎么想的呢？”查尔斯颇有兴趣地问道。
“陛下，首先，六年前您即位后，处死了大量里拉沃尔陛下的追随者，这其中大部分都是百岁以上是吸血鬼。这导致了近些年新生吸血鬼的比例非常高，对于人类血液的需求量很大。当然，除了您，陛下。”梅里林稍微停顿了一下。查尔斯示意她继续。
“其次，就算您能说服吸血鬼，也几乎无法使人类信服。虽然人类曾经奴役过吸血鬼，但血脉时代吸血鬼对人类的压迫使人类的仇恨无法被消磨。就算您顺利从人类的学院毕业，那也只是‘您’‘暂时’取得了人类的信任，不代表永远，也不代表我们吸血鬼族。”
“我知道陛下是想完成您的母亲库玛丽女王的遗愿，希望陛下慎重考虑，待时机成熟时再另想方法。”梅里林说道。其他吸血鬼本来想说些什么，但见梅里林说的有道理便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查尔斯撑着头沉思了一会，然后抬起头来。
“谢谢您，克洛琳达小姐，我会慎重考虑。”他说，“时候不早了，那么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散会。”
众吸血鬼行过礼后便纷纷告辞了。兰吉特临走前，透过镜片用挑衅和讽刺的眼神看了查尔斯一眼，和会上乖巧无辜的他迥乎不同。
查尔斯一眼瞪了回去。
“总有一天。”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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