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美丽
美丽看见我，径直走到收银台。
我说：“我是金诺一。你找我？”
她点点头：“我和你有见过面。”
“是，我们在董家见过一次面。”我没说第二次我也是在董家，不过是在二楼，她当时在一楼，我看见她，她看不到我。
她简洁地说：“我来不过是来告诉你，我和董于蔺是青梅竹马，你不可能拆开我们。”
她的语气也是来向我下通知，他们两人原本就应该在一起，我纯粹是多余。
我看着她许久，忽然失笑。
是不是这两个家族的人都有同样的通病，经常是习惯性通知别人，经常自以为是。
她瞪着我：“你笑什么？”
我说：“我只是觉得奇怪，这句话你为什么不去找董于蔺，来找我说有什么意义么？”
她说：“我希望你不要再纠缠他，他最后总是要娶我的。”
我说：“我现在都不知道他人在哪里，我已经很久没看见他了，如果你见着他，麻烦也把刚才这句话说给他听。”
她脸色忽然丧气：“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我也好几天没看见他了，我以为他在你这里。”
我双手摊开：“那你看见我这里有他的人影么？”
美丽又生气，瞪起眼睛：“你故意把他藏起来，好让我见不着他。”
我气极反笑：“小姐，你今天来也不曾通知我，我怎么把他藏起来？”
她说：“你让他避开我。”
茉莉走过来，和颜悦色对她说：“小姐，我们这里还要做生意，你看能不能换个地方找人？”
美丽变了脸色，板着脸说：“我爱在哪里就在哪里，她把董于蔺藏了起来，我来这里就是要她把人交出来。”
茉莉说：“小姐，你再这么胡搅蛮缠，我就打电话报警，说我们这里有一个疯子。”
美丽冷笑了一声说：“你尽管打，我家在局里认识人，我怕你们？”
茉莉看了我一下，一时之间接不上话。
我从收银台后走了出来，不声不响走出了门店，走到门店外。
美丽跟了出来。
我回头朝茉莉扮了个鬼脸。
这招比刚才那招威胁有用得多。
茉莉无可奈何叹口气。
我站在外面的太阳底下，右手遮住额头，抬头看了看天，被阳光刺激打了两个喷嚏。
美丽跟着我身后。
我等她站定了，问她：“小姐，请问你贵姓？”
她哼哼了一声说：“我姓苏，叫苏美丽。”
我点点头说：“苏小姐，董于蔺的确不在我这里，你刚才也看到了，我们店里里外外就那么大点地方，试衣间也不够藏一个人的。”
苏美丽没说话，只恨恨地看着我。
我又说：“我才从国外回来。出远门之前他的确到我店里来过，不过那以后我就没有再见过他。你如果真要找他，不如打电话，或者直接到他住的地方去找他。”
我想到我住院的时候每天收到的一束花。他知道我在哪里，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他关心我在哪里，我竟然没有关心他在哪里…
苏美丽丧气地说：“你以为我没有试过？我全部都试过，打电话，没人接，换个号码打也没人接。我去他住处找过，没人在家。我在家门口等过，也没等到人。我到他上班的地方找过，已经一段时间没去了，公司都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我忽然想到那个半山的小饭馆，当然我不可能告诉苏美丽，而且，我也不确定他一定会在那里，更何况，那个地方也不可能让他住那么久，因为那里不过是吃饭的地方，没有住的地方。
“也许是出门旅游散心了。”我说。
“我不管，你一定知道他去了哪里，你必须要告诉我。”她开始蛮横。
我开始觉得气上心头，她那么横蛮无理，是不是因为家里有钱有势？还是因为没有教养？
这样的想法不过转瞬间，我又想，如果不是对董于蔺上了心，一心一意爱这个人，怎么会有那么豁出去的样子？
如果见到一个真正去爱人的人，这样的人是没有什么可憎恶的。
关键是，我是不是爱董于蔺，象她一样？
我是不是连她都不如？
想到这里，我的态度转了温和：“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不如你看这样，我如果有他的消息，会把你找他的事情告诉他，让他联系你，你觉得这样会不会更好？”
“那……”她开始犹豫。
我抬头看了看天空，说：“你在我这里这样闹下去，也不见得是办法。我这里有的话，他早就出来了，何必躲躲藏藏？又不是欠债不还。”
我想起董于蔺父亲和我说的，两家若是结姻，苏家会向董氏注入大笔资金，直接能击垮翁氏。
看来董于蔺是背债上身，不出来见人也是可能的。
我自顾自笑笑。
苏美丽忽然说：“他其实……是避开我，我知道。他向我家拒绝了两家联姻的建议，向我父亲提出，如果我家注资到董氏，将现有的翁氏旗下门店全部收购，回报率会在原来基础上增加十个点。”
我原来就准备转身走回店里，听到这句话，我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苏美丽在我身后说：“我父亲自己考虑过，原来联姻也不过是希望能将自己家的生意规模扩大，我家所有的生意往年都没有增加，这十个点的增幅实在是很有说服力，所以即便是董少不娶我，这样的投资也是好事，更何况，有董家做背后的支撑，所以……”
“所以你家就答应了注资，就算两家无联姻。所以这个筹码没有了，你干脆来找我？”我背着她，淡淡地说。
苏美丽没有出声。
我回过身去：“苏小姐，你们两家的事情我管不了。你看看你，在警局里有熟人都不怕被报警，家里可以注资那么大笔资金去想买谁就买谁，你自己就是一个大小姐，何必专程来我这里诉苦？我对于你们而言不过是个外人。你既然和董于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应该去和他确认这个事实，不是来和我说。说得难听一些，如果我是横蛮无礼的人，或者是一个野蛮人，今天你在我这里一定讨不到什么好处。现在我站在这里好声好气地和你说话，并不是受了你家什么恩惠，也不是因为你家多么有钱有势力，这个和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还是回去吧。董于蔺来我这里，或者不来我这里，都是他自己说了算。我不是死缠烂打的人，我自己经济独立，我的勇气能让我面对生死都不怕的事情，我有智慧和情商解决一路来的所有问题，我从来不麻烦人。苏小姐，你呢？”
说完这番话，我再看看她。苏美丽站在太阳下，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好长一会儿才轻轻地说：“金诺一，你说得很是。”
“不要说我私自将董于蔺藏起来，或者和董于蔺回到原来的位置，或者我爱他又或者他爱我，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情。就像你如果爱他他也爱你，也是你们两人之间的事情，我若是插手，也不见得会得到他待见我。我们和你们，两无瓜葛。”我将三人之间的关系划分得清清楚楚，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回店内。
茉莉在店内见我走了进门，一脸疑惑地看着我，我朝她笑笑，她朝外面努努嘴，我摇摇头。
我坐回收银台，抬头看门外的苏美丽，她站在原地一会儿，没有再进门找麻烦，蹬着高跟鞋转身走了。
茉莉叹口气：“也不知道你和她说了什么，就愿意那么走了。”
我说：“我也希望以后她不要再来这里。就算来这里，也没有什么结果，我又帮不上什么忙。”
茉莉眼睛转了转，大概是想我心情太过沉闷，给我换了个话题：“我们今晚去外面吃饭，让邹庆请客，如何？”
我笑笑：“你家邹庆真有空请我们两人吃饭？”
茉莉说：“没空也要有空呀，谁让他娶的我？”
我说：“我们自己去吃吧，你家邹庆在，我要装淑女，又怕吃不饱。”
茉莉哈哈笑起来。
当晚两人去吃黄记。
茉莉和我两人将黄记的炒螃蟹的各样又点了一轮，两小时后，桌上已经是空盘。
茉莉咂咂嘴：“我们两人其实很能吃。”
我看着桌上的空盘说：“我从来没发现我们两人那么能吃。”
茉莉问我：“你还想再来点什么？”
我想想说：“我觉得如果有香草冰激凌就更好了。”
茉莉才要接话，忽然瞪着我身后开口欲言又止。
我身后响起一个声音：”我已经帮你们两人各叫了两客冰激凌。”
我吃惊回过头去。
董于蔺。
他在我们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茉莉口吃地说：“这个……我先去结账……你们慢慢谈。”
我伸手出去拍住她：“你急什么？”
茉莉还是站起来：“我不结账也行，你来结账。我家邹庆来接我，在外面等住，你们慢慢聊。”她转身就走了。
我气结。
董于蔺温和地对我说：“你不用怪她。我来这里，不是她告诉我的。”
我说：“怎么可能不是她说的？”
“真的和她没有关系，我在这里已经是会员，我特地交代了这里的伙计，如果你们两人什么时候来这里吃饭，一定要给我电话。”
我咬牙切齿地说：“连吃饭都有奸细，这里看来不能来了。”
董于蔺扬扬手叫服务生，一边对我说：“全城独此一家胃口合意的炒螃蟹店，如果不来，估计你会想念到半夜都流口水。”
服务生走进，董于蔺对他说：“麻烦你把这里收拾一下，我们要新加菜。”
我欲站起身：“我也吃饱，你慢慢吃，帐我来结。”
董于蔺在桌底下伸手来按住我的膝盖，对服务生说：“冰激凌现在上，再拿菜单过来，我们要加菜。”他回头来对我说：“你吃饱我还没吃，你能不能陪我？”
服务生应声而去，我坐在原来的位置上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他点了一份星洲炒饭。
我至此方发现，他的餐饮习惯其实很简单。
他带我去吃过广式快餐，早餐做的面包加鸡蛋，现在吃炒饭。这一路来怎么看他都不像一个纨绔子弟。
我们两人沉默不说话，他的炒饭很快上桌。
他低着头慢慢地用勺子吃，我默默地一勺一勺地将面前的冰激凌放进嘴里。
茉莉走了，她的那客冰激凌就是我的。
“苏美丽去找了你？”他问我。
“嗯。”我回答。
“我到国外读书，她和家里人提要求，一路跟着我。”他说。
我没有说话。
“我去读了的那所学校，她考不进去，让人找了关系也进了学校。”
“她对你至好。”我说。
“我回到这里，她也跟回到这里。”董于蔺说。
“你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说。
“你知道什么是青梅竹马？”他反过来问我。
我答不出来。
我只知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八个字非常顺口，也非常美。
大抵是形容男生和女生两人关系非常好，自小开始，而且也会此生此世一直好下去，相互无猜忌。
两小无猜的人要不要最后生活在一起，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你不要和我说你当她妹妹，这个是电视剧台词，无须在这里提及，实在没有意义。”我说。
“我没有当她妹妹。”他摇头。
“那正好，她也并未当你是哥哥。她自己是青梅，当你是竹马，想你们日后会幸福生活在一起。”我提醒他。
“我和她从来就不是一条线上的人。”他说。
“我对你们之间不感兴趣。”我忽然很倦。
“我也不感兴趣。”他说，“小时候经常来我家，我们那时候家里人多，亲戚多，谁家孩子和谁家孩子吵吵闹闹是正常的事情。你不能说我单单就和她并上了关系。”董于蔺将吃了一半的剩下的炒饭盘子推开。
“你没吃完？这样浪费粮食。”我说。
“我吃不下，这几天吃得少。”他看着面前的炒饭说。
“为什么？你生病了？”我问他。
他看看我：“有人整天在我面前玩消失，我天天在想法去找这个人，天天担心，怎么会吃得下饭？”
“啊……”我语塞，做无辜状。
“我们不要说这么许多浪费时间的话，也不要做这许多浪费时间的事情，金诺一，”他将手伸过来，拉住我的手，“我要你和我走，我不管以前发生什么事，我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我要你和我在一起。”
“怎么在一起？我们现在不是在一起吃饭么？”我问他。
“要不你就嫁给我，要不你就搬来和我一起住，你继续你的门店生意，我天天来接你，我也会回到董氏上班。我已经和我父亲谈过，既然他的目的是要苏家的资金，我承诺能做到苏家要的利益点，我父亲就不会干涉我的事情。我们要在一起。”董于蔺加重了最后那句话的语气。
我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翁氏的那么上百家门店，里面的管理和生意境况如何，没人比我更清楚，要在现有的基础上多做百分之十的点，要费多大的力气，这点也没人比我更清楚。
原来当初不过是我为着自己的母亲报那被遗弃之恨，如今不知道为什么，董家，苏家和翁家，都已经被卷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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