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素雪飘飘在今朝

雍凉之地地处盛平王朝北境，一条东西连绵的山脉横跨腹地，与北方草莽蛮族的蒙人形成一道天堑。

        当年盛平王朝崛起，先后覆灭大大小小二十余国，据说王朝骑兵一路征战，未有败绩，眼看天下即将一统，却遭到了北方蒙族的抵抗，因此举兵北上，决意收服北蒙。

        不料错走南山路，地势凶险沟谷交错，待进入北蒙时，早已人疲马乏，更是遭遇了北蒙王庭金帐骑兵突袭，除大将军邢烨突出重围，所率将士无一生还。

        浩荡的北伐战争自此结束。

        盛平王朝后称帝，雄踞中原，其余诸国皆自视为臣，年年向天朝进贡，以求国泰民安。

        北蒙与盛平王朝两大帝国，彼此经常在边境发生摩擦，也都是些小规模战役，倒是无伤大雅。

        塞北的雪最是凌人，荒芜的大漠使雪潮得以畅通无阻，寒风嘶吼着，翻卷起地上层层的银浪，发出诡秘，苍茫的琴音。

        银浪继续翻涌，覆没了秋后未被彻底掀走的杂草。

        有驼铃声悠扬响，伴着琴音，莫说，还真是绝美的互唱。

        “驼行千里客行商，江湖儿郎侠气荡。四海五湖任来去，家中榻上卧娇娘。”

        本该是商旅大汉在行商中吟唱的小调，却从一个十一二岁大的稚童口中传出。

        余音未散，便惹得身旁众人大笑。

        孩童拉了拉身上裹着的狼皮，不去管众人如何调笑，径直走向后方。

        “逍逸哥哥，他们都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就比我个子高，比我能吃，你不是给蛮娃讲过秦武阳年幼杀恶贼的故事吗，你说给他们听听，让他们涨涨见识。”

        名为蛮娃的孩童鼓着腮帮子，两颊被风雪吹得彤红，故作老态的对望雪少年说着。

        少年伸手揽过一抹残雪，白的纯粹，正如自己的姓氏，斜风吹起地上的雪，稀稀飒飒的四处飞散，更像极了自己这些个人天涯漂泊。

        没有抬头，白逍逸轻言道

        “你看，又下雪了！”

        不明所以的孩童仰着脑袋望天晴空万里，哪里下雪了？逍逸哥哥又在说胡话了。

        心中虽这般想着，但也仅是想，自称蛮娃的小鬼清了清驼车上的雪，屁股一沉坐在白逍逸身旁。

        他们这支商队不大，甚至略微显小，在小小的凉州城都数末路，更何况诺大的雍凉之地。至于在盛平王朝，白逍逸时常想，可能其他商队放个屁，都能把这帮人吹得迷糊。

        这样一支商队，却往返于战事不断的凉蒙边界。

        或许正是因为路途危险，行他人不敢行，方能留有生存余地，在各大商队的排挤中，才不至于被瓜分殆尽。

        没有收到回复，少年不自禁扭头看了眼身旁，没有青梅竹马的温婉娇娘，倒是个的顽劣淘气的黄毛小子。

        也罢呢，与个孩子说这些干什么。收回心神，瞧着佝偻个身子低头不语，似在呕气的小娃。

        “怎的蛮娃，莫不是在想你那静卧榻上的俏娇娘，方才就听你在唱，是哪家姑娘，竟然入的我家蛮娃高眼。”才说罢，又引得众人大笑。

        “谁是你家的！”

        被揭穿小小心思的男孩起初嗓音挺大，逐渐减缓，到最后一个字时，已是听不大真切了。

        白逍逸低头去看，难怪没了声音

        “呦，这脸都红成炭火了，想必蛮娃心中的姑娘不倾国也倾城了。”

        被调侃的蛮娃默不做声，顾不得羞涩，只是抬起头看向远方，忽的，嘴角勾起一道弧线，就那般傻笑了。

        “真是怀念，那段青涩的日子！”

        或许唯有孩童时，方有最纯粹的爱情，只因喜欢而喜欢。正如当年，他挽着她的手，夕阳余晖映射脸颊，她痴痴的望，他痴痴的笑。

        “逍逸，我等你回来娶我。”

        脑海中突的火光冲天，硝烟稍微散去些许。但仍有大股浓烟直上云霄，遮住九天皓月，令月光无法照亮离别的少年郎，也不会有萤光从少女眼眶中流出。

        “从此难相依，从此难相恋。从此江南皆红豆，豆豆相思念。”

        黑暗中，她泣不成歌，声声断歇。少年转身上马，不去安慰哭坐在地的泪人，长鞭一挥，乘着月黑离开了这片伤心地。

        行的远了，勒马回首，早已望不到佳人。

        “再相逢，必不负汝生！”

        梦魂空系潇湘岸，烟水茫茫芦苇花。驼队不知不觉驶入了一处芦苇荡中，芦苇微微摇曳沙沙作响，也不知少年是否魂思在潇湘，总之是被扰了思绪，再不去想沧海往事。

        白逍逸抖了抖黑色长衫上的细尘，眼角扫了圈周边环境。

        四周蒹葭苍苍约有丈高，在风中齐齐摇摆，一层层雪白芦絮上下摇荡，如海浪翻涌，也算是荒凉旅途中一道不错的风景。

        一名四十左右汉子走近了冰湖，举起手中长刀砸了砸冰面，顿时激起无数冰屑，再看湖面，除了被击打处泛着点点白，没有任何龟裂。

        “呸，结实着呢，大家放心过路吧。”

        虎背熊腰的大汉说完话，转身只略看了眼驼车上来历不明的俊秀青年，待视线扫到举目看天的孩童，粗犷的脸上勾起一抹笑意，白逍逸收回目光，对着汉子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

        在边境走商的驼队，尤其是在直接与北莽接壤的雍凉，若说其中没有个把武行，也不可能维持至今，早被隔三差五劫掠村庄的蒙人洗劫一空了。

        使长刀壮汉虽是武人，却是无品，武人四品境地，最末感灵，众所谓天地有息，潮起潮落。

        感灵就是感知到世间灵气流动。在向上纳灵，将感知到的天地灵气纳入自身奇经八脉，周而复始润养经络，至全身经脉通达，可入天象境，到此境地，已然可以登上强者行列。牵引自身气机，与天地呼应。

        至于一品境地，大体分为四类，武夫一品境、儒家圣人境、道门通天境、佛陀金刚境。

        “真的下雪了！”蛮娃双手捧在胸口，一片雪花飘在掌心，继而融为水点。孩童感受着冰凉触感，满脸的不可思议，莫非这个有趣的大哥哥能够预知天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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