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恩威并施

　　“这可是殿下用的宫里治伤的御药，真是便宜你了。”景云初信口胡诌，她当然不会说出这是圣医景言出品。

　　放下药瓶，她又拿出一条绷带，准备给霍正齐缠上，明远不愿景云初离陌生男子太近，上来接过，“我来。”

　　霍正齐被这一顿操作弄懵了，这是做什么？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关键这一甜枣自己吃得还有点甜。

　　景云初退开时，用手在霍正齐膝盖前一拂，霍正齐顿时便觉膝盖一松，双腿有了力气。却不知怎的，他没有了刚才的硬气，仍然乖乖地跪在陆北安的面前。

　　陆北安这才收回目光，直视霍正齐，肃声道：“霍正齐，云麾将军霍超之子，年十六进入禁军，后一心报国，改投慕大将军帐下，跟随大将军与金真、丹夏打了数十仗，在承州一战为先锋，领五千人马追击数万敌军，一路奔袭，勇不可挡，沿途斩敌将九人，杀敌无数，令敌人援军望风而逃，一举收复河北五百里国土。”

　　霍正齐听愣了，承州之战已过去八年，当时秦王陆北安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初涉军政，才开始展露头角。他却因承州大胜正处于人生的高光时刻，赞誉、赏赐扑天盖地而来，自己也志得意满，颇有些得意忘形起来。一年后，他就因为喝得酩酊大醉，延误了战机，导致大魏军队战败，自己也在后撤的途中腰部被射中一箭。经过治疗好歹保住了命，却再也无法长途骑马作战。

　　酒后贻误军机，按律当斩，泰安帝考虑到霍老将军只此一子，再加上慕渊作保，免了他死罪，允他戴罪立功。但他腰部受创以后，不能骑马，一个不能骑马打仗的人怎么可能再做将军，眼看他的军旅生涯就要到此结束。这个时侯，崔太尉主动找了霍老将军，将他调到了水师营。

　　再往后，没有出生入死，甚至没有打过几次像样的仗，他又当上了将军，还是正五品的陵州水师营的宁远将军。

　　他总觉得自己这将军之位得来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又加上崔家的恩情，即便崔若是他的副将，他也习惯了万事征求崔若的意见。

　　多少次梦里金戈铁马，展现的都是承州之战中他纵马杀敌威风八面的景像。多少次半夜醒来，也都是英雄已去大丈夫空留憾事的伤悲。

　　这些年来，军中优秀将领如雨后春笋般冒头，他曾经辉煌的战绩早已湮没在黄沙戈壁之中，再也无人提起，霍正齐在众人的眼里不过靠着崔家、靠着父荫混吃等死的一个平庸水师将领。

　　现在，秦王众目睽睽下突然提起承州之战，霍正齐一愣之后，羞愧难堪的感觉便如疾风骤雨般披头盖脸地席卷了他。

　　陆北安看着他低垂的头，缓缓地道：“霍将军名门之后，自幼武艺出众，也曾为国忘家，长驱千里，驱戎狄，抗节洪毅，而今却龟缩于陵州、乞食于崔门，不知心有何感？”

　　霍正齐想争辩几句，一细想，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有哪点不符合秦王的评价，一时竟无言以对。

　　陆北安特别能耐得住性子，见霍正齐不语，他也不说话，只是冷冰冰地看着霍正齐。

　　霍正齐低着头，头上的目光让他感觉如芒刺在背，愈加不安，少顷，他终于开口道：“末将惭愧，末将也想再披战袍，杀敌于疆场，建功立业，无奈身有旧疾，再不能纵马驰骋，有辱家门，有负君恩。”

　　“起来说话吧！”陆北安抬抬手。

　　霍正齐惊讶极了，不知秦王为何突然转变了态度，他站起身来，忽必递了个凳子，他不敢坐实，虚坐了半边。

　　陆北安道：“所谓闻过而知礼，知耻而后勇，霍将军既知羞耻，也有向上之心，只不知如何做而已。”

　　霍正齐不由自主点点头。

　　陆北安又道：“本王半死之人，只要一息尚存，也要报国为民，将军只是略有旧疾，何敢言废。本王今日为将军指一条明路，就看将军敢不敢奋进？”

　　霍正齐眼睛都瞪大了，心脏也扑通扑通地跳，他期盼地看着陆北安，犹如看着黑暗中的一盏指路明灯。

　　“请殿下明示。”

　　接下来陆北安便将收服三十六水寨的前因后果大致讲了一遍，当霍正齐听闻银蛟寨寨主便是昔日大魏水师营中的校尉辛成时，一下震惊地站了起来。

　　辛成此人，他早有耳闻，霍正齐觉得，天下如有人比他更悲催、更倒霉的话，辛成绝对算头一个。

　　辛成本也是将门之后，父亲叔叔双双为国战死，自己能征善战，于水战更是天赋超群，不但没落着好，反而被崔时同抢功，做了替罪羊，还连累全家问斩。

　　陆北安道：“此次辛成率三十六水寨归顺我大魏，我大魏水师凭空得了二十余万骁勇士兵、数千艘战船。。辛将军遭如此大难，尚且不堕青云之志，霍将军，你有何理由弃置自身？”

　　霍正齐年不过三十，年少时的梦想并未消褪，每日在烂泥似的大魏水师中混吃等死，无望得很，现今听闻比他命运多舛得多的辛成尚如此奋进，都落草为寇了还能带出这么一支精悍的军队来，不禁大为感佩。

　　“殿下，辛将军既已归服我朝，统领水师，末将必誓死追随，肝脑涂地。”

　　陆北安微微颔首，“霍将军，你有此心，本王很是欣慰。辛成不日将与邵询接管大魏水师，各地水师营大都以陵州水师营为龙头，你可知该如何去做？”

　　霍正齐重新跪下，道：“请殿下放心，末将必将竭尽全力配合辛将军与邵先生，合大魏水师与三十六水寨之力，打造出我九州最强的一支水师战队。”

　　陆北安用了胡萝卜加大棒的手段一举拿下了霍正齐，接下来，陆北安将需要水师营配合辛成的事项逐步给霍正齐做了交待，霍正齐频频点头称是。

　　二人在这边船上相谈甚欢，崔若在水师营上却心急如焚，但在秦王余威和三十六水寨派出的战力强大的战队面前，他也不敢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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