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这里是另一个世界，他妈咪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一定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极度的惊吓中浮生繁大脑反而清晰了起来，想到那阵香味，想到摄魂铃，很快反应过来自己中了幻觉。
这个念头浮出来，眼前的人顷刻消散了，屋外作响的风也停了，屋内一片寂静，只有燃烧的烛火发出极轻的“哔啵”声。
他扭过头，看见殷无识还坐在桌旁，但没睡，而是维持那个捧着灵果的手势，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他立刻走过去，伸手摸了一下殷无识的手，有点凉，跟他平日的体温一样。
暗暗松口气，他开口叫了一声：“大坏蛋。”
殷无识点点头，将手中的灵果又递近些许：“不吃了？”
这种细微的关心让他心头一热。
他还在现代时妈咪也总是这样问他，繁繁还饿吗？繁繁哪里难受？繁繁不开心了吗？
于是他改口又叫了一声：“阿识。”
“嗯？”殷无识微微偏头，面上带着浅淡的笑意，“刚刚在看什么？”
“看幻觉，我好像看见幻觉了。”浮生繁小声道，“我闻见了香味，还听到了有人弹琵琶，然后你好像生病了，我害怕，但是你跟我说，没事。”
殷无识微微点头：“所以你就过去了？”
浮生繁点头：“我相信你。”
殷无识一愣，眸中浮起一些陌生的情绪。
但浮生繁没有注意到，拉着他的手，继续小声地说着话：“我还看见我妈咪了，我走了之前都没有跟她说，她肯定……肯定很难过。”
“不是担心？”
浮生繁很轻地摇了摇头：“她再也没有担心的机会了呀。”
他说，肩膀都耷拉下去了。
他没有再多说点什么，但殷无识却觉得小狐狸好像在难过。
可能是他的语气，也可能是他咬紧的唇，也可能……就是直觉。
殷无识无法理解他这种情绪，但总觉得心也跟着很沉，像是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压进水里，有些喘不过气。
沉默了好一会，他忽然说道：“我其实知道。”
“什么？”浮生繁茫然地抬起头，“知道什么？”
“摄魂铃来过，还留下了幻术。”殷无识声音很轻，带着一点他自己也没有觉察的小心翼翼，“我也知道你中了幻术，那句没事，的确是我说的。”
浮生繁还是不懂：“为什么呀？”
殷无识抬眼看他，心理忽然升起一点更沉的情绪，像是一块飘起来的大石头，很重，却又落不到实地。这种情绪他从未有过，以至于有一瞬间的愣怔，想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这大概是慌张和害怕。
他在慌什么？他在怕什么？
现在没有危险，只有一只乖巧任拿捏的小狐狸。
他在怕小狐狸？
皱着眉想了想，殷无识还是无法理解，压下心头那阵不解，轻声道：“摄魂铃不在这，留下的幻术并不高级，我很容易就能解开。”
浮生繁摇摇头：“我是问你，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呀？”
“因为……”好玩。
殷无识喉咙滚了滚，后两个字在浮生繁探究的目光中忽然说不下去了。
小狐狸说他走过去是因为相信他，不是因为听话，为什么？
“因为我想……我想知道你会看见什么。”殷无识道。
“噢……”浮生繁低下头，耳朵也耷拉了下去，连尾巴都不晃了，“没什么意思对叭。”
“也不是……”殷无识抿起唇，心里更难受了。
为什么？因为他说谎了？
可他没有说谎。
还是因为小狐狸不开心了？
“其实，也不全是……”殷无识犹豫道，“想知道你会看见什么是因为……觉得好玩。”
浮生繁一愣，眼眶瞬间红了：“所以你骗我。”
他不是头回哭，但这回殷无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就好像有针在心里扎一样，不疼，但难受得很，难受得他连“我没有”三个字都说不出口。
好像该是事实的那三个字忽然变得轻飘飘，变得更像一个谎。
愣了好一会，他才干巴巴地换了三个字：“对不起。”
这三个字像是开闸的拉杆，浮生繁原本憋住的眼泪全涌了出来，像断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殷无识一下懵了，无措地伸手过去给他擦眼泪，却被浮生繁用力一甩，甩开了。
“繁繁……”殷无识垂下眸子，越发无措起来，“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喜欢什么？我给你找来好不好？”
他问得很笨，但浮生繁却懂得了他的意思——
殷无识想补偿他，想跟他道歉。
只是他心里却越发难过起来。
他想要什么呢。
他想回家吗？家里有什么？
浮生繁看着殷无识，忽然有些茫然。
家里什么都有。
妈咪很疼他，想要什么都给他，但是妈咪跟殷无识其实一样。
那他大概也知道要怎么说叭。
“我想要……酒。”浮生繁抽抽鼻子，努力把心里那阵空落落的感觉无视掉，“在温泉的时候，你给我喝的那个甜甜的酒。
殷无识愣了愣：“只要那个就好了？”
浮生繁点头：“那个就好了。”
都说借酒消愁，如果是那种甜甜的酒，他也想要呀。
“来。”殷无识抬手一扫，桌上便多了一个坛子，伸手拿过一个杯子，打开坛子满上，“它其实叫桃花蜜。”
“蜜？”浮生繁抽抽鼻子，止住了眼泪，巴巴地看着他。
“喝吧。”殷无识将杯子塞进浮生繁手里，不敢再看他。
“好哦。”浮生繁说着低头嘬了一口，甜味很淡，还有一股很香的酒味，还是好喝。
喝完一杯，他又去看那坛子，伸手拉了拉殷无识的袖子：“还想要。”
“喝吧。”殷无识见他心情好许多，松了口气，也拿了个杯子，但没碰那坛子，而是重新拿了一坛，坐在旁边陪浮生繁喝。
他想着那酒不烈，顶多就是掺了点酒的蜜水，小狐狸喝也就喝了，只要他开心就行。
只是他实在高估了浮生繁的酒量。
且不说他在现代酒量就不怎么样，现在这身体更是半点酒都没沾过，喝了小半坛，人就有点晕乎了，等殷无识发现他脸红红时，那坛子都让他喝空了。
“还要还要。”浮生繁脑子已经不清醒了，方才的不开心更是被他抛到九霄云外，这会恢复本性，伸长手就去抢殷无识手边的酒坛。
殷无识立刻把酒收了，一只手按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捉住他的手腕禁锢着他的活动，哄道：“你醉了，睡觉好不好？”
“不要！”浮生繁绷起小脸，很是严肃地看着他，“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哦。”
殷无识微微挑眉，眸中泛起兴味，点头应下：“我答应你。”
浮生繁点点头，凑道殷无识耳边小声道：“我跟你说哦，殷无识其实是大反派，他好坏好坏的，我都没告诉塔塔，我怕吓着它了。”他说完，还非常认真地朝殷无识伸出精致白皙的尾指，“不准告诉别人哦，拉钩钩。”
殷无识：“……”
他心情复杂地伸出尾指勾住浮生繁，实在没忍住问道：“你怎么总说他坏，他欺负你了？”
浮生繁一愣，被勾住的手指忍不住缩了缩：“他他、他当然坏了，我才来多久，就欺负我好多次。”他说完顿了顿，两颊更红了，低下头嗫嚅道，“其实也没有那么坏，都是别人告诉我的。”
“谁？”殷无识微微蹙眉。
浮生繁压低声音，说了一个名字，随后捂着嘴笑起来，笑得像只偷吃油的小老鼠。
殷无识想了想，实在不认识这么一号人物。
他不知道，浮生繁说的，是原著作者的名字。
“以后别听人乱说。”殷无识道。
浮生繁噘着嘴摇摇头：“你不懂。”
“好，我不懂。”殷无识叹了口气，“睡觉了。”
“不，我要出去玩。”浮生繁说完，飞快躲过殷无识伸过来的手，咻地就溜到院子里去了。
殷无识一时无言，坐在原地看着桌上空掉的坛子，心情越发复杂起来，无奈中带着点……想把它砸了的冲动。
“哇哦蝴蝶！！”
屋外传来浮生繁兴奋的声音，殷无识立刻起身出去，就看见小狐狸正踩着一块石头往树上攀，这会半个人已经到树上去了。
殷无识顿觉头疼，喊道：“繁繁，危险，快下来。”
浮生繁没理他，吭哧吭哧爬上树，挑了根枝干站稳了，叉着腰，大有种“一览众山小”的神气，只是嘴里嚷嚷的却不是那么有气势：“这里好高好高哦，人好像蚂蚁一样！”
殷无识：“……”可能那就是蚂蚁呢。
下一刻，浮生繁忽然张开手。
看他那动作，殷无识眉心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突上心头。
紧接着浮生繁大喊了一声：“我要飞啦——！”喊完，他半点犹豫也没有就从树上往下蹦，“芜湖——！”
本该拉长的尾音因为摔到地上戛然而止。
小狐狸懵懵然坐在地上，扭头看向殷无识，眼眶又红了。
殷无识以为他马上就要哭了，却没想到他生生憋住了眼泪，从地上站起身，步伐不稳地走向殷无识，走到他面前，抬起漂亮的脸看他。
殷无识被看得心尖一颤，忍不住轻声唤他：“繁繁……”
浮生繁朝他张开手，委屈着脸，眼睛里却有藏不住的期待：“妈咪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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