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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34章


下午实况地图上几条路红得像是股票。赵宁赶着地铁去上班,转了两趟才抵达ue楼下,衣服都跑得沾一身汗,黏附在脊背上好似被人兜头泼了一盆水。门卫大爷窝在岗亭里吹电风扇,外面甩一辆灰蒙蒙的二八大杠,瞥一眼脚下生风的赵宁,连忙扒开窗户将他叫停,“赵主管!”

        赵宁不觉得自己超速,而且两条腿在地上跑能算作超速吗?如果那样博尔特是不是已经罪无可赦了?他不明不白地刹住脚步,转头去问大爷,亲切地唤一声,“叔,咋了?”

        “刚才有个小年轻塞了一盒东西在我这里,我瞧了一眼,上面写着你的名字。”大爷一边说,一边将扔在桌上的一只盒子推出窗户。

        赵宁不解地挠了挠头,“长什么样子啊?”

        “没看清,大概就二十来岁。”大爷摇头,眼睛点了点手里的盒子,说,“你快接着。”

        赵宁本能地去接住,肩膀朝下一沉,抱在怀里又瞬间后悔,觉得拿得太轻率,他最近都没钱在网上消费,这指不定是什么新型诈骗手段。

        正当他正在发愁应该如何将东西还回去时,有人问他为什么还不走,再磨蹭一点就要迟到了。他被如针的“迟到”二字给唬住了,连忙抱着东西朝大厅里面冲。电梯门即将关闭,他慌慌张张地招手将它拦下,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地挤了进去。

        财务部的负责人也在这趟电梯里,乐呵着问:“小赵,今天早上你也踩点,下午你也踩点,怎么最近都踩点?”

        两次踩点很多吗?他还没有被调回来的时候天天这样干,都当家常便饭在吃。赵宁喘匀一口气,皱着眉吐苦水,“下午好几条主干道都红得我眼睛疼,就没开车来,换乘两次地铁才赶到。”

        负责人出主意,“申请个员工宿舍,离公司近。”

        赵宁摆摆手,只当是追悔莫及,“我那房子刚签了一年的租期,违约还得扣押金,等明年再说吧。”

        电梯门开,他扫一眼头顶的数字,模模糊糊地道一声再见,揣着盒子跑出去。

        组里有人中午懒得回家,一米八左右的大高个子蜷缩在一张矮矮的躺椅上,桌上还摆一只洗干净的饭盒,看着就又好气又心酸。赵宁走过时没去叫醒他,脚步放轻地踩过瓷砖,可惜还是将人给惊醒了。

        那人吓一跳,连忙爬起来喊一声赵主管。赵宁瞧着他的神情好似撞见了一只索命的鬼,但他觉得自己应该挺和善的,不像其他主管那么暴躁易怒。微微颔首,抱着盒子飞速钻进自己的大平层里去开电脑。

        小组长将整合好的资料浓缩成一个u盘摆在台电前,生怕他看不到就又找一张便签纸在上面写下一串留言——主管,这次的小组报告都在u盘里。

        赵宁将u盘插进主机,点开桌面弹出的窗口,里面果真塞了七八份文件。随便点开一个看显示的字数,轻轻松松临近二千大关,光是这就够他头疼老半天了。放到一边后又去打开邮件,五封热乎的内部邮件等着他来查阅。

        他要忙死了,但还没有死透,所以被迫继续在这里拖着性命坚持,直到他成为淹死在蜂蜜水里的可怜蜜蜂,榨干最后一点存在的价值。

        密密麻麻的报告赵宁看得一目十行,但全部审阅完毕也够呛。组里被塞进来一个关系户,懵懵懂懂什么都弄不明白,被他打发去干文职,结果交上的报告看得他好吃力,硬是耐着性子才没给人事部打电话,要人立刻把关系户调去干后勤。

        含一口茶水在嘴里败火,余光刮过安安静静蹲在桌角的盒子,看着四四方方的外观像是装着一双球鞋。他放下手里的茶杯,把盒子兑换过来,找了一圈只发现了便签纸上自己的姓名,手里晃一晃还能听见撞击的声响。无奈之下只好将外层简陋的塑料包装拆开,试图通过里面的东西找到一星半点的线索。

        盒子里的东西崭露头角,入眼就是一尊翡翠打制造的观音像,通体都找不到一丝杂质,外行瞧一眼都感叹价值不菲。赵宁胆战心惊,险些失手将盒子摔在地上,把漂亮的观音像砸成一堆不值钱的碎片。但他现在宁愿它不值钱。

        他不敢继续在这里干坐着当无事发生,手忙脚乱地将盒子重新包裹起来,扯一件外套卷得严严实实,跌跌撞撞地朝直奔向顶楼的大平层,连冷汗都冒不出来。

        周覆此刻正藏在台电后面与文件死磕,两手耷拉在键盘中上下翻飞。郑一鸣的美女秘书踩着恨天高过来传话,象征性地敲一敲门,进来后只讲:“周总,郑总要我过来跟您说河北那一块地的招标全部由您来负责。”

        周覆的动作猝然一凝,从电脑后探出一只眼睛来看她,问:“为什么落我肩上了?”

        “不知道,”美女秘书微笑着摇头,“或许是郑总相信您的能力。”

        周覆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重新将视线放在了台电的屏幕里。

        美女秘书走出去时撞上了惊慌失措的赵宁,连忙向后退开一步让出一条道,目光刮过他怀里捂得密不透风的未知物体,转身去推郑一鸣的门时猝不及防地听见一道重重的关门声。回头去看,周覆的办公室门破天荒地被关起来了。

        眉峰一挑,她站在门外思量了许久,握住门把手后走了进去。郑一鸣站在落地窗前刚跟人通完电话,斜眼朝门口盯一下,漫不经心地问:“和周覆说了?”

        “是的,”美女秘书毕恭毕敬地颔首,见郑一鸣拎着手机又坐进了巨大的实木桌后,想了想,又继续说,“方才我撞见赵主管了,他似乎有急事找周总。”

        “赵宁?”

        “嗯。”

        “……或许是什么重要文件需要他紧急确认吧,”郑一鸣翻动桌上堆一堆的文件,抬头瞄一下茶几上摆着的那一份,“你帮我把茶几上的那一份拿过来。”

        另一边。周覆望着突如其来的赵宁一脸迷茫,尤其是瞧出他惨淡的脸色后更加疑惑,下意识地问:“你大白天撞鬼了?”

        比撞鬼都可怕。赵宁将用衣服裹着的盒子颤颤巍巍地推至周覆的面前,咽一下口水,说:“你快看看这个。”

        总不会是里面塞了一只死老鼠。周覆向电脑借出两只手来拆它,抖开衣服又去撕塑料膜,漫不经心地挑开盒子的盖口便一眼跌进了翡翠观音像的温柔眼眸中。霎时间,他脸都好似沉进了保温杯装着的拿铁里,呼吸被一层水阻挡住,不允许他喘息。

        观音像都慈眉善目,眉心一抹朱砂点悟普罗大众的前途。而周覆凝视着手里翡翠观音,额间一颗硕大的红宝石像是一滴明晃晃的血,碰上去就是一根尖锐的针。这是谁的观音?又是谁的前途?

        周覆的手都不稳,抬头去看赵宁的脸,冷冷地问:“谁给你的?”

        赵宁急忙摇头摆手,眼睛都不敢朝翡翠观音上瞟,恨不得将这个瘟神赶出自己的视线范围,“不知道,就下午来的时候有人塞在岗亭,用便签纸写了我的名。”

        周覆两眼一抹黑,险些将这盒子连着翡翠观音一同甩出去。它不再能普度众生,只能当作一小部分人渡河的舟,而周覆就是他们心目中最好的桨,能领着他们畅通无阻地抵达对岸的黄金屋。

        心好累。千防万防,丑话都硬是朝前面讲,结果高耸的城墙还是撑不住有心人的见缝插针,非得塞进来一张卷成牙签的支票来逼他同流合污。

        周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面容凝重地质问:“没人看见里面的东西吧?”

        他怎么敢让人看见?赵宁疯狂摇头,恨不得将自己的心剖出来给周覆看以证清白,“没有,我掀开一看被吓一跳,拽件衣服就裹着带上来了,中途都不敢跟人讲一句话。”

        周覆松懈地朝后靠了一靠,摔进老板椅里又被弹起来,疲惫地叹一口浊气,“这东西是催命符啊。”

        “那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在我们手里塞着,迟早是一枚会爆炸的雷。”赵宁战战兢兢地看向对面的周覆,忽然觉得工作好可怕,他原本只以为所有的事情都能按部就班地完成,结果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敲得他晕头转向。

        是雷就得立刻还回去。

        翡翠观音浑身都滚烫,周覆去探翡翠观音的底部,手指不想触碰到它任何一寸都难办,只能忍着被灼烧的剧痛去摸索。求神拜佛的人都会留下姓名,确保神仙能够精准无误地降下天恩。果不其然,在夹缝里塞着一张硬硬的纸片,两指捻出来一看,“东阳”二字后面缀一个黑体加粗的建材有限公司。

        他想要做一根熊熊燃烧的火把,目光也成一团火,将手里攥着的名片烧成一堆灰烬,“这个公司你眼熟吗?”

        赵宁瞥一眼,斩钉截铁地否定道:“没有,我绝对没有见过。”

        周覆将手揣进衣兜里,急切地想要找一枚椰子糖,但最终只落得满手空空的下场。人最担心的事情总能在某一刻化形,凝成一只张牙舞爪的怪物,撕扯着每一缕精神,直至消耗成一副躯壳,“赵宁,东西放我这里,你先出去。”

        赵宁六神无主,但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呆呆地听从周覆的指挥,同手同脚地朝外挪。拉开门,他仍旧感受不到任何心安,转头生硬地问周覆,“门需要我给你关上吗?”

        观音庄严的法相直勾勾地锁住周覆的脸,但他却不觉得它是观音,只是戴了一层揭不开的面具的妖魔鬼怪。最终,他还是败给了残忍的现状,声音都往下沉,像是隔着水在发号施令,“关吧。”

        “咔嚓”一声,门被轻轻地关上,声音却被放大得如洪钟。大平层里坐着的周覆觉得好冷,从头到脚都要被冻僵了。

        他去摸冰凉的保温杯,用嘴嘬里面的生椰拿铁,勉强缓和住了失温的状态。视线盯着那张碍眼的名片,下面标着一个方正的人名,是妄图将他拖下水的送礼者。后又接上一串陌生的号码。

        开门是一座山,想要走出去就必须将它挪走,否则总有一场不可预见的泥石流能杀死你,求神仙不来,挖起来又费力。周覆不情不愿地捞出手机,照着名片上的数字输,又仔细核对一遍后拨了过去。

        那边接得飞快,就像是在守着他打过来,笑着问候一句:“周总好啊!”

        好个屁的好。对话不能光明正大地提贿赂,说死了就是覆水难收,搁在谁身上都下不来台。周覆皮笑肉不笑地说:“刘总,你这快递不小心寄错地方了,我等下帮你转回去。”

        刘旭升不认,装模作样地反问过来,“什么快递?我最近为工作上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哪有闲工夫去买东西?”

        “刘总的记性真不好,连自己买了东西都不记得,”周覆笑得勉强,打死都要将烫手的山芋推回去,“不过也是,毕竟您连地址都填错了。”

        刘旭升自然是听出周覆话里的意思,继续僵持下去也不过只是打索然无味的太极,不多为难,顺着台阶向下走,“哦,周总您瞧我这脑子,都忘记自己确实买了件翡翠观音。”

        周覆不觉得他是收了手,没等他开口说话,那边就把憋着的大招给亮了出来,讲:“要不改天我请周总吃个饭,当面表达一下对您的感激?”

        鸿门宴哪里能称得上是感激?恩将仇报还差不多。周覆肯定不乐意,踏进一步都是身陷囹吾,婉言拒绝道:“最近我也好忙,三头六臂都还嫌少,饭就免了。”

        “人总是要吃饭的吧?”刘旭升笑了,刮一眼车窗外的王府井大街,“正好我眼下就在王府井这边,晚上我坐庄,请您在外面吃一顿。”

        “王府井那边我都吃腻了,您就别为我破费,”周覆再度回绝,盯一眼盛放在盒子里的妖魔鬼怪,“东西我找人给您闪送到宾馆,下次别再填错地址了。”

        刘旭升一耸肩,两指里夹一根点着火星的中华,嘬一口,从鼻腔里喷出一团雾。报出一个地名,慢慢悠悠地说:“那也行,就麻烦周总了。”

        周覆咬牙切齿地跟他客气,“不麻烦。”

        挂掉电话,他也没松一口气。连忙在手机上找了一个闪送服务,填写完成后更不敢把东西假手于人,收拾妥当,又找粘胶缠了一圈又一圈,恨不得把它变成木乃伊封印在其中不见天日。

        闪送人员来得快,打一通电话过来催把货拿下来。周覆撂下手里的事情,抓着东西三步并作两步地朝楼下冲。在门口望见了穿着工整的配送员,连忙将东西推了过去,三令五申必须要盯着对方签收。

        配送员一一应下,骑着摩托车风驰电掣地奔向目的地,卷起一场风尘。

        赵宁坐在办公室里心发慌,坐着慌,站着也慌,辗转好久都平复不了,拎起手机跟周覆发消息,问:好处理吗?

        周覆站进电梯,周遭没人,讲:送回去了。最近不要再拿奇怪的东西。

        吃一堑,长一智。赵宁发誓以后再也不理会这些东西,如果再拿一次他就猪狗不如。不过冷静下来后转念一想,觉得事情非常莫名其妙——河北那块地招标的公示中午才提上日程,怎么下午就有人闻着声来了?未免太快了些。况且这件事不一定就是周覆负责,郑一鸣也可能亲自监督。

        他想天想地,琢磨不出一个所以然,干脆就问周覆,说:东阳的鼻子比狗都灵敏,中午文件才亮相,下午就来走后门了。

        好稀奇。周覆也觉得不对劲,他在赵宁急匆匆地抱着翡翠观音上来的前几秒才知晓招标事宜全由他负责,为什么刘旭升能提前一步将东西送过来,就像是早有预料一般。总不可能是他能掐会算,夜观天象算出来的结果。

        九天神佛的关系网也错综复杂,左一个舅舅,右一个义父,绕来绕去全成了一家子人,土地庙里的消息都能和财神庙共享。

        他揉一揉疼痛欲裂的脑袋,在电梯门打开后跨了出去,回复道:我也是在你进来前一秒才知道招标都归我来管,郑一鸣当甩手掌柜了。

        赵宁磨了磨牙,恶狠狠地说:他是清闲了,我们两个就得受苦受难。

        周覆回到自己的大平层里,门继续开着,慢条斯理地整理桌面凌乱的物品,将赵宁的外套丢在沙发上搭着,讲:以后还有得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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