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惦记
素娘平日里就烧的一手好菜，眼下年时更是把家里的好东西都拿了出来，忙活了一上午一大桌子的好酒好菜都被端了上来。
厨房里素娘的最拿手的便是汤了，灶炉上温着的羊肉汤气味浓郁，素娘抱着一个瓷盆刚要弯身去盛汤就被扶了起来。
“阿姐，这些我来弄就好，你小心身子啊！”
穿着一身枫叶红色束腰长裙，脚踩马靴，一头青丝扎成马尾，上面别着一根白玉簪子的封三娘，正在收拾碗筷，看见素娘的动作，急忙放下手中的伙计就去帮忙。
将人扶至一边的木凳上坐下，封三娘接过素娘手中的瓷盆，拿起锅里的铁勺就舀了个满盆。
“阿姐，这些粗活我来做就可以了，你这好不容易怀上一胎，可千万别累着了！”
封三娘的动作很是利落，边做边说着。
“嗐，瞧你说的，我哪里有那么娇气！”
素娘应声回道。想到自己刚刚不久被大夫确诊已有两个月身孕时，眉眼间不自觉流露出了温柔的笑意。她与宋明成亲多年，却未有一子，她以为是自己身子的问题，对待宋明总也是愧疚，这下好了，她怀上了就说明她身子没问题，谢天谢地！
想想十月之后，这孩子便可生下来，那种为人母的心情让素娘心中是难掩的欣喜。
素娘心上高兴，抬眼看向封三娘利落忙活的背影，本来满心的欢喜瞬间降至一半。
封三娘是住在隔壁县城姨母家的女儿，她们相差没几岁也素来有共同话题，能说上话，感情也不错。前几年姨母去了，这个妹妹逢年过节都是孤家寡人的自己一人。
前段时间看秦家兄弟那失意的模样，她便多手给这表妹去了一封信，虽没有明说什么，但该表达的意思，她是一点没少写。
表妹是名女捕快，不仅功夫好模样周正，还为人勤快，秦家兄弟也正好出身江湖，还识字，两人在一块也很是登对。
可前些日子，看雪儿妹子待秦家兄弟的模样，可不像是没感情啊！
再看那秦家兄弟，前几年不论别人怎么催，过来介绍亲事的媒婆把他那院子的门槛都踏破了，就是不找，这次回来却带回了个天仙似的妹妹。
想了想燕赤雪，又垂眸看了一眼还在忙活的封三娘，素娘心中也是一片嘀咕，虽然自家表妹模样不差，可那秦家兄弟会不会看上自己心中也是没底。
这万一秦家兄弟真是相对了三娘，那雪儿……
可不论想没想对，自己这事也是办的不地道。
意识到自己办了什么蠢事的素娘，这些天来，日日为这事忧心。
人家小两口混日子，自己过去凑个什么热闹，这两口子过日子不就是床头打架床尾和嘛！
无人知素娘心里的想法，封三娘将那羊肉汤装好端到正房，发现碗筷还少了几副，素娘刚开口说去秦颂家拿时，封三娘已经先素娘一步跑了出去。
“慢着点，这么大人别再摔倒了！”
已经上座的宋明看着封三娘还是一副跳脱样子开口说着，对着素娘又是一阵的调侃：
“三娘妹子还和以前一样啊，做什么都是风风火火！”
素娘没说话，一阵苦笑，开口招呼着秦颂先坐下。
家里还供着一个小祖宗，秦颂可坐不下去，留下一句去叫燕赤雪，人也跑了出去。
宋明刚好斟满了两杯酒，看着也没了影子的秦颂，一声开口调侃着：
“这有媳妇和没媳妇到底不一样啊！”
“只是男子汉大壮夫，怎可天天，事事围着一个妇人转呢！”
“秦兄弟还是有些年轻，这媳妇得常管教着些才行，虽有一副仙娥容貌，可这营生也得做啊！”
“一个妇道人家，上不会伺候公婆，下不能煮饭洗衣，还得让男人天天伺候着，这到底是有违礼法，算不上良家妇啊！”
宋明边说，还边饮了一口酒。
坐在他身旁的素娘听着也不由得心中升起附和，自家相公说的不无道理。
这雪儿妹子是生的貌美，还洗衣煮饭，样样不精，这一点，还真的比不得上自家妹妹。
秦家兄弟真的是个不错的夫婿人选，若是与自家妹妹结成连理，倒也是美事一桩。
素娘这样想着，便越发觉得，秦颂和三娘越看越登对。
那厢，燕赤雪正坐在桌前，拿着一块细锦，手里还捏着一根细针，针孔后面穿着一根红线。
而深棕色的细锦上面，青色翠竹边是一只艳色牡丹，原不相干的色调搭配起来竟是意外的和谐好看。
将那最后一针绣了上去，燕赤雪眨了眨发酸的眼睛，又伸了伸腰，看着自己的成品很是满意。
琴棋书画，针织女红，女德列传，是高门贵女打出生起都要学的，她虽是公主，却也不例外，针织女红，烹饪舞蹈，只需会便可，却不需精。
她自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为他人做什么东西呢！这针法虽不精于那些宫女绣娘，却也是拿的出手呢！
今儿也是终于绣好了。
早在之前她就注意到了，秦颂腰间总也挂着一个破旧荷包，花三万金把自己买回，想必已经是花了全部家当了。
她不知她是碰到了一个怎样的人。
但倘若没有碰到秦颂，她如果是被别人买走呢！
被什么县城首富，地主员外买走那等她的又是什么。
她虽不通民间庶务，但是这人间的龌龊之事不分平民还是官家。
京都那些官家主子有多少养娈宠早已经不是秘闻，如果不是秦颂，她的下场怕也是好不到哪去。
正待她走神胡思乱想着什么，院子的门就被敲响了。
将绣线和一些剩余下的边角布料放进竹篮里，又将那只泛旧的荷包收好，至于这新荷包等晚上再说吧！
燕赤雪收拾好这才是出了院子去开门。
一股清甜的桂花香随着打开的院门被吹了进来，燕赤雪看着跟前穿着一身绛红色裙子的，容貌秀美的女子，瞬间便想到了眼跟前这位八成可能就是素娘家里过来的亲戚。
燕赤雪打量着封三娘，封三娘看着给她开门的燕赤雪也是微微一愣。
“你就是雪儿吧！”
“那边碗筷不够了，阿姐让我过来借几副来！”
眼前女子话说的很是客气，可是那双打量着自己的眼睛，却是让燕赤雪隐隐的感觉不怎么舒服。
抹去了心上那抹不舒服之感，素娘家的亲戚，也该礼待，燕赤雪让开了身子，朝着人浅浅一笑就让封三娘进了院子。
正待她要关门之时，一片阴影投下，抬头就见秦颂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在了跟前。
四目相对，想起刚才燕赤雪那副无赖的模样，秦颂便觉得心口发软。
“宋大哥家备了好多好吃的，一块去！”
秦颂边说边朝着燕赤雪伸出了手。
三人拿了一摞碗筷回到素娘家的时候，宋大哥已经两杯酒下了肚，燕赤雪挨着秦颂坐下，看着桌上盆碗一时间也是觉得新奇不已。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宫外过年呢！
和宫宴里的规矩不一样，这寻常百姓家的更自由些。
只是纵然燕赤雪是打心底里想随着这寻常百姓家的日子生活，可骨子里的习惯一时间还是难以改掉。
“来，来，喝一杯，这还是秦兄弟第一次就在这儿过年呢！”
宋明说着，自己给自己灌了一杯，惹得素娘立马抛了一个白眼。
“秦兄弟，这位就是我那个远房表妹，姓封，我们都叫她三娘！”
素娘狠狠瞪了一眼宋明，转而笑眯眯的朝着秦颂介绍着封三娘。
秦颂听着素娘的话，抬头朝着对面坐着的封三娘咧嘴轻笑下，也算是见过。
“三娘，这就是信里我跟你提到过的秦家兄弟，秦颂！”
“他比你年长些，你该唤一声哥哥的！”
素娘扭头又朝封三娘笑意盈盈的说着，眯眼看着两人的眼神却是深意满满。
听了素娘的话，封三娘也不拿捏，对着秦颂便是喊了一声“秦哥”。
秦颂面上看着无甚反应，但也确实无甚反应，对着封三娘抱拳，也算是个江湖礼，后扭头举着筷子给燕赤雪夹了一只鸡腿。
“这是嫂子做的鸡腿，你尝尝，可还觉得好吃！？”
在宫里生活，最重要的便是要有一双懂得颜色的眼睛，什么时候说该说的话，什么时候做该做的事！
自打坐在这桌子跟前，燕赤雪就感觉到那一股子的别扭之感，这般轮番下来，若是再看不懂素娘和封三娘的算盘那她可真是白活了。
暗暗观察了一眼秦颂，燕赤雪心底却是忍不住暗自得意，哼，算他还是个明白听话的！
燕赤雪手里捏着筷子，一个走神间，碗里已经被秦颂夹着的菜堆满一大碗了。
“来，兄弟，喝酒！”
秦颂突然被宋明硬塞了一大碗酒，看着两颊泛红的宋明，知道人是喝到兴头上了，秦颂便是仰头一饮。
两个男人在喝酒，燕赤雪则是默默低下头吃着碗里堆起来的吃食。
她的小傻子被惦记了，她要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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