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白月光
“席迩同学，我想你搞错了，明明是你打搅到我的事致使我出了意外。你不应该跟我道歉吗？”
“好，那你说说，我打搅到你什么事了？”
上扬的语调，尾音轻翘，散落在风里。男生低起头，水墨般的眼睛勾起两道翩然的弧度。继而挪动脚步，颀长的身影遮挡住楼梯一侧，他的动作循序有致。
殊宁警铃大作，警惕于他这番与往日截然不同的表现。
禁欲系学神，淡漠疏离犹如高岭之花，只可远观。这是隋元一中所有人对他的评价。而他今天，屡屡刷新过往形象，怎么回事？
懊恼于刚才的冲动，她向后撤退，急于躲闪。
男生挑起两弯浓郁的长眉，熠熠流转的波光在眼眶里晕开。
如星芒。
殊宁堪堪歪了下身子，拐角一侧的教室传来一道严厉的声音。
“李殊宁、席迩，你们还不进来上课！”
化学老师声名在外，殊宁不敢开罪。她瞟了眼席迩，马上回教室。
午休时间。
一中这个魔鬼训练营，没有几个人能做到真正地午休，所有人都埋在书桌鏖战。
殊宁看到席迩凳子空空如也，方知他去自修室了。
全国高中物理奥林匹克竞赛，今年在本市举行，他在准备预赛，势头强劲。
原来的李殊宁也参加类似比赛，而且斩获过奖项，在同龄人中出类拔萃。
可惜，穿过来的她拖后腿了。
上天赋予她一次穿梭时空的机会，却没能赋予原身的头脑和记忆。别说预赛，她连题都看不懂，这就是身为一个学渣的悲哀。
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尽管她已经被动接受李殊宁这个天之骄女的身份，但对于以后的生活有些一筹莫展。
幸好，原主留下了一本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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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8日，星期三，晴。
初入高中，开学一周，学校生活没有想得那么糟糕。付嘉旸跟我分在同一个班级，一个星期里，他三次找我跑步，四次找我吃饭，无数次找我说话。我没有理他，他实在是…太聒噪。
9月17日，星期五，大雨。
爸爸今天值晚班，不方便接我，付叔叔来接的我们。一路上付嘉旸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我耳朵快起茧了。付叔叔想问我开学生活怎么样，问到开学考的成绩，付嘉旸心虚地瘪嘴。原来他也有安静的时候，比不说话时可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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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沉淀，少女的心迹如同尘封的画卷，缓缓铺开。尽管里面记载的都是一些生活琐事，但对于初来乍到的她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只不过这日记本中间好像被撕了几张，数了数一共七页。
“喂，你在想什么？”
一张脸蓦然放大，打断她的思绪。
——是付嘉旸。
“没、没干什么。”她迅速敛起心神。
付嘉旸躬身，俊挺的鼻梁由远及近，他伸手，微搭在她的额头上。
“怎么了，你是不是真伤得不轻？”
他作势看她的伤势，殊宁一惊，忙推开他。
“说话就说话，动手做什么。”
已经有好几个同学看过来，她不禁尴尬，驱逐付嘉旸。
周小舟斜眼望着他们，“你们要打情骂俏就去外面，别打扰我。付嘉旸，你是不是没事做，赶紧回座位！”
“我跟殊宁说话碍着你什么事了，一边儿去！”
付嘉旸爱好打篮球，抱着个篮球准备出去。这会儿见周小舟扫他面子，他也相当不客气。
殊宁无视周小舟，继续对付嘉旸说：“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数学课上我都是装的，伤得不严重。”
“我就知道，你怎么可能受伤。”周小舟抢先一步说话。
付嘉旸呲声：“我们说话你能不能别插嘴，你是不是跟殊宁有仇？”
周小舟不甘示弱：“付嘉旸，你个二愣子，不要以为你跟李殊宁一起长大，我就会怕你！你没发现她从寒假过后就怪怪的嘛，身为竹马的你没发现一点猫腻，我鄙视你！”
“你再说一遍？”
付嘉旸立马跟她杠上，班长乔亦可正巧坐在她们前面，“你们不学习不要打扰到其他同学，付嘉旸，你赶快回到座位上！”
又是一个督促他学习的人，她戴了一副老气横秋的镜框，语气一本正经。付嘉旸听闻睬都不睬他，转头出了教室。
周小舟在他走后用胳膊肘在课桌上比划出一条三八线。
“李殊宁，在本学期结束之前，你最好不要跟我讲话。从今天开始，你也不准越线，我要监督你。”
幼稚。
殊宁心里默默吐槽她。
下午两节课过后，席迩才回来。外面下了雨，他没有带伞，湿漉漉的。不过他也不缺伞，一路走过来，许多女生跟在后面示好。
殊宁急着上厕所，出门刚巧与他擦肩。
这时，付嘉旸手捧两杯奶茶迎面走来。
“扑通”，她不小心脚底打滑，撞上了墙角。
这一撞不得了，顿时眼冒金光，天旋地转。
刺眼的白光随即遮挡住视线——
“你这个丫头，终于醒了。走路怎么那么不小心，多大人了！”
熟悉的声音顷刻将她拉回到原来的时空。
她的家，母亲余连鸿正担心受怕地守在床边。
柳思惊诧，剧烈的疼痛感在头顶蔓延。
“我怎么了？”
扶住头的那刻，只听余连鸿说：“还能怎么，你才看完秋曼，在回去的路上，被一个花盆砸到脑袋。还好及时送到医院，医生说是轻微脑震荡，没出什么大问题。思思啊，你中途醒了两次，想跟我们说什么来着？”
柳思想起来了，两天前的周末，她去医院看望表姐余秋曼。秋曼患上胃癌，时日无多，临终前有一桩心愿拜托她完成。
给一个故人扫墓，她在动身前往扫墓的路上，不幸被一个老小区从天而降的花盆砸中。
紧急送往医院，中途醒了两次正好对应过去时空里在隋元一中发生的情景：
第一次被医护人员推上救护车，想说话使不上力，她朦朦胧胧间看见母亲和姨妈的身影；第二次醒来两个小时，处理完伤口，医生建议病人卧床休息。
那两个小时时间里，她起先呆呆看向天花板，而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这一次，她明显有了意识，并且依据时间线推移，现在应该是两天以后，母亲将她接回家里。
“妈，姐还好吗？”
癌症晚期的病人，经历病痛折磨，痛苦不堪。她一觉醒来想到秋曼，深感揪心。
余连鸿叹了口气，“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她。她就是那样，化疗化得整个人没个精气神。你也知道，你姨妈为她的病没少操心。思思啊，她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我看你那天本来要加班临时改了路线。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帮她做什么去了？”
“妈。”
这是属于她和秋曼之间的秘密，柳思当然得守口如瓶。她连忙摇头，予以否认。
“你别乱想，我能背着你做什么。”
余连鸿拍拍她的手，意味深长地说：“闺女，有些事情妈原先不方便告诉你，事到如今，还是想嘱托你几句。你姨妈家不太平，秋曼又生了这样的病，晦气。她们是为了瞧病今年才回咱们市的，你小时候跟秋曼玩就玩了，长大了可别走得太近。秋曼我一年才见着回把回，别说你，我都不了解她。至于你姨妈，更不用提了，要不是这回她闺女生病，我们这帮亲戚，估计后半辈子都挨不着边儿。”
柳思当然明白母亲担心她，但想起姨妈余映鸿和表姐余秋曼，心里顿然百感交集。
小时候他们都住在燕城，余映鸿未婚先孕，孩子她爸是个未解之谜，因此招了不少恶名。后来她们不堪压力搬走，以至于多年没有联系。
是秋曼求医无门才重新回到这座城市，可外公依然不待见她们。她母亲这帮姐妹于心不忍，顺手帮衬了一把。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她既答应秋曼帮她就不能食言。
“妈……”
一个字将将出口，她还没来得及跟余连鸿多说两句话，小区楼下犬吠四起。
刺眼的白光又瞬间将她拉回。
她再次变成李殊宁，隋元一中那个天之骄女。
周小舟声音恁大，在她耳边吼叫两声，直冲她天灵盖。她睁眼，发现周围站满了人。
付嘉旸推开周小舟，将人扶向教室。
“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
他刚才冷不丁跟她开了个玩笑，扮鬼脸吓唬她，所有人都目睹到了。殊宁不同他计较，毕竟日记本的描述，他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中二少年。
席迩正在分发模拟试卷，撞上付嘉旸的那刻，表情一如既往的淡敛薄浅。
“抱歉。”
付嘉旸眉毛一挺，脾气上涌，“喂，说声抱歉就完了？你踩到我鞋了！”
他日常脚蹬一双aj，现在穿得这款更是限量版。听到这么不咸不淡的道歉，一肚子火。
殊宁与席迩四目交接，有意无意替他辩解：“都道过歉了，那么认真做什么，大家都是同学。”
“你听到了。”
男生倦懒地掀动一下眼皮，扫视付嘉旸。他语调平缓，像是一杯白开水。话是冲付嘉旸说的，眼神却刻意停留在殊宁那里。
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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