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平行线的交汇
这只阴阳脸的玳瑁小黑猫还不知道自己刚逃过了一劫，奶凶奶凶地冲着王相茹喵喵叫，一点也不怕人的样子。
相茹蹲下身子想要把猫抱起来，侍女香吟赶忙去阻拦：“姑娘，野猫脏得很。这衣裳是新定制的，娘娘专门赏赐的布料，很贵的，别弄脏了才好。”
王相茹毫不在乎地说：“贵就贵了，难道我买不起吗？”她蹲下身子，抓着小猫的两只前爪抱进了怀里。
小猫的毛有些凌乱，也有些脏。一般的猫都很爱干净，就算是野猫也会把自己整理的整整洁洁。
相茹想，也许是猫还小，没有母亲在身边帮它舔舐毛发才会乱成这样。
她拂着猫的背，给它轻轻顺毛，嘴里唤着小猫：“小可怜。”
这猫拎着也就十几两重，轻飘飘的，但一张阴阳脸圆乎乎的，也不像饿了肚子。相茹对着小猫说：“看来你是个小馋猫啊。要不，把你带回我家捉老鼠？”
“姑娘，我来抱吧。”香吟还惦记着姑娘的新衣裳，上百两一件衣裳没穿一天就被野猫弄脏弄坏了多可惜。
王相茹让侍女接过猫，拍拍身上沾的黑毛准备让侍女备轿回府，对面一个男子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男子穿着不知道什么职位的官服，身形高大挺拔。皇宫附近本来就行人寥寥，他更显扎眼，而且他竟然直直地朝她走来。
“姑娘。”男子在她面前站定，叫她。
还真是冲着我来的。相茹上下打量着他，总觉得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是在哪见过。
“你谁啊？”王相茹戒备心满满地问。
男子恭敬地向她作揖，介绍道：“在下翰林学士院的学生。姑娘您怀里的这只猫是翰林学士院的猫。我们找了许久没找到，还以为丢了，原来是跑到您这来了。多有打扰，十分抱歉。”
王笑茹狐疑地看着他，说：“哦。”
“姑娘若是方便就把猫还给我吧。”说完他做了个伸手的姿势，希望一旁的侍女能把猫递给他。
“不是，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啊？你是谁啊？”王相茹扬起下巴，毫不客气地拒绝了。
男子道也没生气，耐心地回答：“在下翰林院学生，叶顾敛。”
“叶顾敛……？”好耳熟的名字，“你就是临安叶家那个叶顾敛？”
“正是在下。姑娘认得我？”男子很是惊讶。
“我……我是王相茹啊。你母亲举办的上元灯会我也参加了，还见过你的，你怎么……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王相茹有些气恼，她以为她是全场最出挑的女子，艳压群芳，没想到竟然有人这么有眼无珠。
“我……”叶顾敛尴尬地解释道：“当时可能临近科考，在下无心社交所以疏忽了，还请姑娘见谅。
“哼。”王相茹并不满意这个回答，半扭过身子。
“王姑娘，能不能把猫还给我？”
“谁说这是翰林院的猫，这里分明就不是翰林院。”
叶顾敛指了指后头高大的塔楼，说：“姑娘，前面就是翰林学士院的大门，这一片围墙后头就是翰林院。小猫淘气，许是钻了狗洞爬出院外了。”
王相茹本就不想把猫还给他，他还对自己毫无印象，这下更不愿妥协了。
“就算是你翰林院的猫，它可把我新做的衣服抓坏了，你瞧。”她把襦衫的衣摆举起来给他看，“你看，都勾丝了。作为赔偿，这猫归我了。”
“是啊。”侍女香吟附和道：“这衣裳的缎子可是皇后赏赐的。”
她的举动太不雅观，叶顾敛扭过头去，避开她的视线鞠躬作揖以表歉意：“这……多少钱？我赔钱给您。”
王相茹可不领情，说：“本姑娘不要你的钱，就要你的猫。”
顾敛见实在拗不过她，只好退步说：“它……它有名字，叫秋秋。请您务必好好照顾它。”
“不用你说。”相茹撅起嘴扭头就走，香吟抱着秋秋跟在后面。
轿子就停在她的身后不远处，相茹上了轿子，闷闷不乐地嘟囔：“这人记性这么差怎么考中的进士，竟然不记得我。”
“啪”的一声，盛着滚烫茶水的茶盏被人狠狠摔在地上，在石忠腿边炸开，开水溅到他的身上，烫得他差点叫出声来。
“她们已经上架了？你说能赶在她们前面十天做好，结果刚下完料，你来告诉我人家已经开始卖了？”王相远平日就声音洪亮，此刻他愤怒地大吼着，像个咆哮的狮子。
石忠跪在地上把头埋在双腿上，七尺男儿却把身子蜷成一团瑟瑟发抖。
王相远看着茶水顺着地面的缝隙慢慢打湿石忠的裤腿，他忍着疼痛一动不动，声音又一下子变得异常平静，面无表情地说：“你给我好好解释。”
“郡公，事情就是我方才解释的那样。前几日从叶府拿到了藏宝阁的画稿，我一刻也没耽误就送去了郊区的厂子里，工头也保证了五日就能完工。我估摸着藏宝阁平常都是十天以上的工期，怎么咱们也比她们快。可谁知……她们怎么这就开售了……”
“废物！”王相远从齿缝里拧出这两个字来，“你被人耍了你知不知道？”
“是小人无能，望郡公恕罪。”石忠不停地磕头央求。
“这一期投了多少钱？”
“钱倒是不多……只是……到今日泥人都已捏成形，就差上色了。这批货废了，打乱了原本的节奏，之前备好的画稿也没能用上，店里只有旧货堆着。”
“你倒是诚实。”王相远听石忠老实巴交地全盘托出，反倒没那么恼怒了。“可惜你还太蠢了，被两个小女子玩弄在手掌心里。”
“郡公，此话怎讲……”
“那你说说，你怎么确定你拿到画的那天，就是她画定稿的那天？”
“我在叶府的眼线告诉我的，她时时盯着叶顾妍的生活起居，画稿通常要修改多次才最终定稿，她也是听到叶姑娘说让人把画送去泥人师傅手里，才伺机将画掉包的。”
“是么。”王相远用扇柄轻轻抵着自己的太阳穴，说：“你那找的是什么眼线，怕是被人发现了吧？”
“这……她若被发现了一定会告诉我的。”
“你觉得有这么巧的事吗，不早上、不晚上，偏偏等我们开工一两天，钱都投进去了才上？如此做作，一定是她叶顾妍早就发现了你暗中派人盯梢。我不管你人是怎么暴露的，但结果就摆在这儿。你跟着我这么多年，竟蠢得连两个黄毛丫头都斗不过。”
石忠跪在地上，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自己是在哪出了岔子。
“也怪我，小瞧了这两个小女子。”王相远敲了敲方才放茶盏的桌面，一旁战战兢兢的下人连忙上来给他新沏了杯茶。“告诉我，你不会除了这些事以外什么都没去查吧。”
“查了。听说何尚文家四女儿和林家长子结了亲，过几日就要成亲了。”
“哦，是吗？”王相远甚是意外，没想到这和自己都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两家会结成亲家，“但这和怀珍阁的事情有关系吗？”
“我……还听说，最近林家的那位女使，又在人牙子那雇人了，而且不是给藏宝阁添的人手，而是给东市新开的泡菜铺子雇的。”
“泡菜？”
“就是近来甚是风靡的秀州‘西施菜’。”
王相远想起刚到临安时就在惜春楼吃到过西施菜，酸辣爽口，口味甚是不错。“你是说，西施菜也是林家姑娘开的？”
“有这个可能。听说林家主母在秀州有一大片田地和庄子，林姑娘常去秀州小住，我已经派人去秀州查看了。”
王相远摸了摸下巴，震惊地自言自语：“西施菜的名气这么大，连我都听说过，竟然出自一个黄毛丫头之手。”
他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王相远挣的钱多是依王家的贵族特权，从盐铁茶这些国家命脉的垄断行业里赚的。
他正在仔细琢磨，忽然紧闭的大门被人打开了。
四弟王相彦走了进来。
他不悦地说：“我没叫四弟你进来吧？”
王相彦低下头表示歉意：“是我唐突了。”他看了一眼跪在面前的石忠，问，“二哥，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在外面听了挺久的吧。”王相远懒得和他装腔作势，直接捅破了天窗说话。
王相彦把手背在身后，点点头说：“我也不瞒二哥，本来只想来问候一下，无意间听到你们谈起了秀州的事情。秀州我是最熟悉的，去年我也一直在秀州呆着，所以便听了一会。”
“是吗？那你说，西施菜是林家姑娘开的吗？”
“我只知西施菜，并不知林姑娘也在秀州，从未听说西施菜是出自林家这一说法。”
弟弟的表情丝毫未变，王相远死死地盯着他的脸，并不信他这一番敷衍的说辞。
四弟从来不和自己多说话，却忽然闯进来说本只想来寒暄一番：进来了却又语嫣不详，打马虎眼……
他的行为举止前后矛盾，只能说明……他关心则乱。
王相远想起上次提及要替他和林家姑娘说亲时弟弟随从脸上亮起的表情，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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