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请君穿越三千年
夜空阴沉得像是一堆死灰，沉重地压在了苍茫的人间之上。
浩荡如天境的万屠皇城，仿佛被一团看不见的死气所笼罩，隐约能听见悲怆的哭嚎。
百步登云阶上尽头的凌霄大殿，也是一片死寂。
我站立在百步登云阶下的镇天广场上，身子被三色光线捆得结结实实，三个老头法师寸步不离地在身后盯着我的一举一动，生怕我捅出什么篓子似的。
在我的身边，还有一名年纪与我相仿的年轻人，名叫曲弗离。
他站得很直，身子很僵硬，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的恭敬之情都快涌出他的身体了。
想想也不无道理，能受到三大领域最强帝王——天穹大帝指名召见，这可是无数少年梦寐以求的殊荣。
等待了许久之后，百步登云阶上走下来一个身穿大黑袍的老人。
他神情矍铄，目光如鹰，步伐稳健有力，全然不像是一个年近古稀的老头。只可惜在黑袍之下是仅存的右臂，他的左臂被某种力量整条扯断，显得他左半身空荡荡的。
这个人正是大名鼎鼎的炽圣大法师古无定，战力达通天境七星，想来三色光线上施加的特殊禁制，正是出自他的手笔。
寒辰三人和曲弗离同时躬身道：“参见炽圣大法师！”
古无定冷冷打量着我，淡淡道：“林傲？”
“正是。”
古无定没有深究我是否对他不敬，继续道：“随我来吧，天穹大帝已经在凌霄大殿等你们了。”
古无定一挥右袖，转身便走，曲弗离赶紧跟上他，而我只能被三个老头法师牵着，一路溜上了寻常百姓无法企及的百步登云阶。
金碧辉煌的凌霄大殿宛若一座神宫，在民间的传说中，它甚至是漂浮在高空中的。我一步踏上青玉石铺就的大殿地面，忽然觉得脚下一软，像是踏足在云端之上。
被三大领域奉为神祇的最强帝王就在前方，我的心跳不觉快了几分。
“大帝，人已经带到了。”古无定的声音在庞大的殿内回荡了几声。
我抬眼向上望去，天穹大帝正坐在金色王座之上，俯视着我们。
他的眼中流露出睥睨天下的霸气，健壮伟岸的身躯像是坚不可摧的城池堡垒。可我却感受到了他的呼吸有一丝虚弱，像是千里长堤中的一个蚁穴，虽不起眼，却随时可能让这位千古一帝崩塌倒下。
“你是林傲？”天穹大帝忽然发问，他的语气中竟带着几分警惕之意，似乎是感觉到我在捕捉他的虚弱。
大殿两侧的阴影处，忽然响起了连续而沉重的喘息声，阵阵怪风平地而起，吹得我的衣裳猎猎作响。
我下意识转头去看，大殿两侧竟各有四只青色魔龙潜伏着，八双血红的眼睛里似乎充满着吃掉我的渴望。
“不用怕，没有我的命令，它们不会伤害任何人。”天穹大帝安抚着我的惊愕，但平静的语气里却字字警示我万不可轻举妄动，否则后果自负。
没想到我都被捆成粽子了，他还如此忌惮我。
我这人最是任性，你越是忌惮我，我越有让你更加忌惮的欲望——天穹大帝虚弱无力，我若趁机宰了他，那我岂不是从“弑王者”升级成“弑帝者”了？
这份换取名震太阴元界的买卖，我倒是挺有兴趣做一做。
古无定见我眼神不对，且不应答，瞪着我道：“林傲，大帝问话，你竟敢不答？”
现在的我毕竟算半个阶下囚，坏水还不能完全泛滥，赶紧躬身，赔笑道：“回大帝，草民正是林傲，我被绑得太紧了，不好跪下，望大帝见谅。”
“无碍，另外一人是曲弗离吧？”
曲弗离似乎是因为见到偶像太过激动，竟感动得热泪盈眶，跪倒在地哽咽道：“回大帝，是草民。”
“战败的消息，你们应该都知道了吧？”
“大帝，不管结果如何，您都是我们最尊敬的帝王。”曲弗离情绪激动，涕泪横流道，“我相信您下一次一定能带领我们击败太阳元界的！”
“咳咳咳……”天穹大帝咳嗽了几声，苦笑着道，“下一次，何来的下一次啊，虚空裂缝已经关闭，等它再次开启已经是三千年后了，那时候我早已腐烂为尘埃了。”
铛的一声，曲弗离恨不得把脑袋磕进青玉石里，哭道：“草民愿意为大帝寻找永生之法，您一定可以等到三千年后的！”
天穹大帝见曲弗离如此爱戴他，不禁动容道：“多谢你的好意，永生之法太难寻找了，我已经没时间去等了。”
曲弗离又铛铛磕头道：“大帝，草民一定会竭尽全力尽快找到的，请您不要灰心！”
天穹大帝摇头道：“不必了，你和林傲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曲弗离已哭得泣不成声。
我一听此话，顿觉非比寻常，躬身假笑道：“大帝，请问您有什么事让我们去做？”
天穹大帝正色道：“你们愿意为拯救太阴元界付出一切吗？”
曲弗离抬起头抢话道：“我愿意，这一次出征，若不是因为我之前有伤在身，我应该已经服侍在您的左右了。”
我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周围四个老头阴沉的脸色，果断道：“我也愿意。”
“很好。”
天穹大帝对着古无定一扬手，古无定立刻接话道：“你们都达到了羽化境，应该都有阴阳两条命了吧？”
我和曲弗离不约而同点了点头。
“这也是选中你们的原因之一，现在三大领域能达到羽化境以上的人都在外面虎视眈眈，意图叛逆谋反，大帝能相信的只有你们了。”
曲弗离哭着用力点头，他的忠心毫无疑问。
我也跟着点头，心里终于清楚天穹大帝为什么会忌惮我了。
冠绝古今的天穹大帝恐怕在大战时受了重伤，现在的他像是一只日暮西山的野兽，空留下一副震慑人心的皮囊。
在这座千古奇绝的大殿外，所有能达到羽化境以上的高手都在盯着这里，只要杀了他，太阴元界的王座就将易主，所有的土地与利益也将被重新瓜分。
天穹大帝自然也是担心我与那些人一样，想要为了至高的权力要了他的脑袋。尽管他知道我素来爱财，对权力并不感兴趣，但找我来为他做事，仍旧是一场充满危险的豪赌。
“林傲，你真的明白我说的意思吗？”古无定又问了我一遍，显然他对我无法百分百的放心。
“当然明白。”我应得很快。
古无定冷哼一声道：“你最好明白，若不是除你和曲弗离外，所有羽化境之上且阴阳两命保存完好的高手都加入了叛党，我也不敢让你来办这件事。”
我苦笑道：“我怎么觉得我像是你们被迫在垃圾堆里淘来的宝贝，嫌弃但又无可奈何呢？”
古无定冷冷道：“你很有自知之明，但能不能成为宝贝，还得看你是不是真的有用处。”
我只能苦笑。
古无定接着道：“你们也知道空落星核快彻底崩塌了，很可能三千年后虚空裂缝打开之时的那场战争，将会是拯救我们世界的唯一机会了。”
我不解道：“大法师，三千年后我应该早就死了，恐怕做不了什么吧？”
古无定鬼魅一笑，摇摇头道：“不，大帝有一个办法能让你活得很好，而且是活在太阳元界。”
我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古无定道：“稍后大帝将血祭八条魔龙，用他剩下的全部力量短暂开启通往太阳元界的‘轮回法门’，将你们送到太阳元界中某一个人的身上，替换掉那个人阴命，你们只需在他的体内杀掉他的阳命，便能取代了他，在太阳元界自由活动。”
我一脸苦涩道：“大法师，恕弟子愚钝，把我们送到太阳元界去是为了什么？”
古无定解释道：“在被送到太阳元界后，你们会一直以阴命的存在，在不同的宿主身上重生老死，不断轮回，但是你们乃是羽化境，拥有阴阳两命，所以无论怎么轮回都会保持着现在的修为与记忆，大帝希望你们能利用好这一点，在三千年的轮回里作为太阴元界的间谍，让太阳元界不停地自相残杀，直到虚空裂缝打开时，也无法集结整合全世界的力量对抗我们，如此一来，那一战我们必胜无疑！”
我无奈道：“大法师，如此说来，岂不是让我去做三千年的间谍？”
沉默许久的天穹大帝再度开口，语气一如既往的威严道：“你们可愿意这么做？”
曲弗离痛哭流涕道：“草民愿意为您，为拯救世界，付出一切！”
我迟疑了一下，又看了看周围的四个老头。
这群老东西对我虎视眈眈，特别是古无定，就算是他只剩下一条右臂，也能徒手将我捏死，恐怕我此刻说一个“不”字，立刻就会灰飞烟灭。
我这人最识时务了。
“我当然愿意，成为救世主可是我的梦想！”
“很好。”天穹大帝说话声仍然有力，可当他从王座上站起时，却吃力得像是耄耋之年的老人，“我的时间不多了，现在就送你们过去。”
话音刚落，一道红色光芒从他的手心涌出，很快笼罩了他的全身。
八条魔龙突然间躁动不安，扑扇着龙翼从两侧的阴影里爬了出来。
天穹大帝将红光向大殿中央上方一推，我和曲弗离的头顶瞬间出现了一个刻满了诡异符咒的红色法门。
法门是紧闭着。
八条魔龙像是接收到了命令，纷纷扇动龙翼向着法门飞了过去。
包裹着法门的红光忽然间像是活了过来，变成了一条条鲜红的触手，将飞起的魔龙死死缠绕住。魔龙的血肉立刻被触手吸取，魔龙甚至来不及挣扎，便化为了八具枯骨，一转眼硕大的龙骨也被吸进了红光之内。
法门终于有了动静，厚重的两扇红门缓缓打开，露出了门后那条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此刻，天穹大帝面色惨白得像一张白纸，额头汗如雨下，遍体鳞伤的身体鲜血四溢。
他绝对已经走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
曲弗离悲痛欲绝，不停地给天穹大帝磕头，表达着自己最后的崇敬之意。
我和曲弗离很快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吸力，在将我们吸进通道。
我身上的三色光线已经被解开，但我根本来不及做出半点的抵抗，人与曲弗离已到了红色法门之内。
“记住你们的使命，拯救世界，看你们的了！”
天穹大帝虚弱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只听“轰”得一声，红色法门完全关闭，四周忽然漆黑一片，我也随之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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