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七、幻想
次日，周熠在一片狼藉中醒来。
前一晚曾昊又吐又闹，周熠到家后火速先把自己扒了个精光，从还没整理好的行李中翻出了一身睡衣。至于曾昊，他实在不愿意碰他，草草脱了他的上衣，看着裤子还算干净，直接把人丢在床边地毯上，给光溜溜的上半身盖了条被子就算完事了。
但也不知道是前一晚费了太多力气扶曾昊，还是河边晚风吹得他着了凉，周熠醒来只觉头痛欲裂，看了眼床底下，曾昊这烂醉如泥的傻逼竟然比他醒得要早。
“洗了吗？”周熠迷迷糊糊走出房间，看到曾昊已经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了。
“稍微冲了一把，”曾昊接过周熠丢来的水，“衣服都脏了，穿的你衣服。”
“嗯，没事，”周熠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咕咚咕咚喝下一大口，一转头看到电视机上的画面，差点把刚进嘴的水喷出来，“操，你他妈在看什么啊。”
只见房东留下的那个老电视机屏幕上，正播放着与电视机年龄相符的上世纪港片，披发的曼妙女郎香肩半露，巧笑倩兮，正同一旁西装革履的男人们推杯换盏。
“李丽珍啊，”曾昊满不在乎地说道，周熠这才发现他腿上盖着一条毯子，“你丫怎么这么没见识。”
昨晚那种窘迫感又一次同全身的血液冲上了脑门，周熠立马转过头，关上了面前的冰箱门。
十六七岁的男孩子身体早已发育成熟，周熠也曾被曾昊带着长过见识，但说实话，性之于他，就如同谈恋爱之于他——没那种心动的感觉。
以往看过的电视机里的女人，对他都没有什么吸引力。
他和曾昊在一块，或者其他朋友，就是少年人不想被同伴抛下的小心思，虽然没什么冲动，但是也不抗拒参与。
“我操，”曾昊转过头来看了一眼一脸别扭的周熠，“你不会害羞了吧？”
周熠翻了个白眼，不说话。
“不是吧周熠，你都几岁了啊你，”曾昊调侃道，“你可真行。”
曾昊不像周熠，他早就是老司机了，家里面珍藏的碟片有一抽屉，对安抚自己这件事已经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周熠也觉得自己反应有些大，但不知怎的，今天就是很不想看到屏幕上的那些东西，“哪儿来的啊，你还随身带碟的吗。”
“谁他妈随身带碟，从你家抽屉里翻出来的。明明是你的碟。”
“放屁，那肯定是房东留下来的，”周熠不愿再和曾昊掰扯，转身进了卫生间，“你也稍微控制一下吧，一大清早的。”
曾昊瞥了一眼电视机上方的钟表，嘟囔道，“还一大清早，这都快中午了……”
周熠进了卫生间，立刻把洗手台水龙头开到了最大，试图盖掉外边客厅的声音。
但无奈这破房子隔音太差，水流又太小，隔着一扇门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其实也没什么的，就是女人们的说话声、笑声，夹杂了一些男人的粗声粗气。
这种三级片不比曾昊珍藏的岛国片，顶多是露个点，不可能真枪实干，比起直白的画面刺激，光听声音给人留下的想象才是最致命的。
周熠环视了一圈四周，卫生间里没放干净衣服，但他也不想再出去了。
他喘着粗气，打开了冲澡的莲蓬头。
很好，这个声音够大。
水流一下打湿了他的全身，他的脑海里开始浮想联翩。
女人殷红的嘴唇，卷得风情万种的长发，挑眉时的坏笑，短裙下的大腿撩得人心火直烧，还有那句“……你点燃了我的心”。
不对……周熠把自己发烫的脑门贴在冰凉的墙壁上，拳头也一并砸去。
不对啊。
那明明是龙逢月的腰，细得一手可握，出汗时校服底下隐隐绰绰的肩背线条，和他那张光净得剥壳鸡蛋一样的脸，他的嘴唇好红，眼睛好亮，被女人握住的裤腰带下暴露无遗的是细长但结实的小腿线条。
操。周熠发出了一句咒骂，浑身的力气仿佛在一瞬间被解去。
操！
他又朝着墙壁砸了一拳。
“周熠，你怎么突然开始洗澡了啊，”曾昊在外面砸门，“能不能让哥们儿先上个厕所？”
“滚，”周熠现在又羞又恼怒，“去别地儿上。”
“哪儿还有厕所呀？”曾昊环视了一圈周熠这套二室一厅，好像也没地再藏一个卫生间了呀。
周熠：“马路对面有个公共厕所。”
曾昊：“……”
新学期开始的龙逢月很忙碌，虽然不再身兼数职，但是张喆端后来还是找到了他，要求他至少担任一个团支书的职务。
张喆端是这么说的，“逢月，读书呢，不能光死读书，将来踏上社会，工作能力也是很重要的，对吗？”
龙逢月那点小心思早被张喆端看穿了。他虽然看着一脸纯良，但实际比一般同龄人要成熟不少，高中学业繁重，在泼天的习题袭来之前，龙逢月的决定是尽量储存自己的精力，不在无关的事宜上分散过多的时间。
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考一所好大学。
至于能力不能力的，龙逢月很清楚，不给自己揽一身的虚名，也不会削弱他已有的实力。
“逢月，”见龙逢月还是不吭声，张喆端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人生，不能只看着一个目的地。沿途的风景也是很重要的，别让自己的青春被一个高考束缚住了，好吗？”
龙逢月抬头，有些不懂张喆端这话的前后关联，但看张喆端确实挺为难的样子，于是他退让了一步，“张老师，我是担心班里面人才济济，我不够格。这样吧，我先做一个月团支书，如果您有更好的人选了，随时把我撤掉吧。”
说是团支书，实际上张喆端就是把他当成副班长在用。
开学两个礼拜，龙逢月已经把行政楼上上下下摸了个一清二楚。今天周六，又被张喆端以“你住得比班长近多了”的理由叫来学校帮忙填表。
龙逢月忙碌了一上午，协助张喆端把全班人的档案袋拆封、整理、誊写了一遍。写得手都麻了，脖子也因为一直低头倍感不适，这会儿终于结束，虽然张喆端盛情邀他一起去吃食堂，但他还是坚定地拒绝了。
他背着自己只装了一本数学书的双肩包慢步走在校园里，抬头看看香樟树，感受正午时候温暖却不灼热的日光。吃什么食堂，他现在只想独自待一会儿。
忙碌过后的身体在这会儿的闲适中逐渐恢复起来，龙逢月也卸下了平日里的防备，脸上露出的是难得的轻松和惬意。
“嗨，团支书。”
龙逢月只顾着抬头感受阳光，全然没注意到主干道上正走来一个高个儿男生。他被这声团支书一惊，转头看去，只见周熠穿着一身红色篮球衣，脚上的aj白得炫目，大约是刚刚打完球，大汗淋漓的模样。
“好久没跟你说话了，”周熠腋下还夹着篮球，笑着朝龙逢月走来，“怎么周六还在学校里啊。”
龙逢月对周熠有些眼生了，确实是太忙碌，只顾着认学校里的老师，却还没把同班同学认个清楚。待周熠走得近了，他才想起来这张脸。
是那天晚上喝醉的两人之一。
龙逢月对周熠也不算全无印象。报道当天就火药味十足的第一人，课间女生们凑在一起喋喋不休的“周熠、周熠他……”，还有张喆端整理资料时无意间说漏嘴的“周熠这小子，这么好的成绩怎么来了我们这儿”。
龙逢月曾经借职务之便瞄过班里人的中考成绩，有个人是年级前三的水准，没对错脸的话，应该就是这个周熠。
“来学校帮老师做点事情，”龙逢月见周熠凑得近了，不露痕迹地往后退了半步，“你呢，你怎么也在学校里。”
“我打篮球啊。”周熠笑着指了指腋下的篮球。
“噢，嗯看出来了。”
周熠从龙逢月飘忽不定的眼神中一下看出了他的疏远和敷衍。
真有意思这人。
刚才远远看见他走在树荫下，一脸的惬意，是周熠平常在教室里从没见过的神情，好像傲娇的小猫终于在四下无人时展露出自己柔软的肚皮。那模样也像小猫，可可爱爱的，叫人看着忍不住就想上手摸一把。
然而一旦靠近他了，却又马上全副武装起来，对谁都那么忌惮。
属猫的吧这人。
“吃饭去吗？”周熠咬着下唇笑，很想掩饰自己此刻的兴奋。
“不了吧，”龙逢月别扭地转过头，心想你谁啊，和你很熟吗，“家里做饭了，我得回家去了。”
“是吗，”周熠也不在意，一把揽过龙逢月的肩头，“那一块儿去喝个水。”
“什么？”龙逢月错愕，来不及阻止周熠主动的手，已经被周熠揽着走出了好几步。
周熠的手很长，龙逢月个儿比他矮，被他揽了个正正好。他小心感受着龙逢月校服底下瘦削的肩膀，有些硌手，但是后者骨架小，张开掌心的话，竟然能把他的肩头包裹得刚刚好。
龙逢月难受极了，很想挣脱开，但已经快走出学校了，学校里没什么人，校门口却正对闹市，要是在一群不认识的人面前露出丑态，那肯定比眼下更叫他难受。
“小周，走了啊？”门卫室里的保安朝正要出校门的周熠打招呼。
“对，”周熠转过头朝保安叔叔亲切地挥手，“谢谢叔叔，我还几个同学在里边。”
“嗯，小事情。”保安比了个ok的手势。
龙逢月没说话，此刻他俩肩并肩的模样，在保安眼里就是一对好哥们儿，龙逢月一边想着，没挣扎是对的，一边又暗暗感叹，这人是个自来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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