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一整个冬末春初，福地樱痴在“谕吉的盛情邀请”下进行了不下二十次的比试，截至目前，胜率停在令人心疼的2:20+。
椎名莲最初还怕动用武器的弟子们实力大增，比试过程速度过快，她会看不清过程，难以判断谁胜谁负。
后来她发现自己纯粹是想多了。
银毛弟子会用干脆利落的招式撂倒金毛，让金毛明白什么叫胜即是胜，败即是败。
又一次围观两位弟子的对战……围观福泽谕吉的个人战力秀，椎名莲熟练地拎起医疗箱走向瘫倒的金毛。
“痛痛痛——嘶～谕吉真是越来越凶了。”
“怕疼的话就不要总是挑战谕吉啊，”椎名莲拆开新一卷的绷带，“抬手。”
把他们的日常制作成生活向游戏的话，她从“治疗金毛弟子”这项永久日常任务得到的奖励应该足以刷满医术技能条。
直到被包扎成木乃伊福地樱痴还在不服气地叫嚣，晃着石膏手说下次一定要让椎名莲看到他真正的实力。
看来金毛弟子的嘴硬和自信属性也应该是刷满了。
椎名莲拎着医疗箱走向隔壁的训练室。一般完成“击倒倔强的福地樱痴”任务后，玩家福泽谕吉会进行半小时至三小时不定的单人剑术加训。她刚才注意到，最后一击近身撂倒的时候，雨御前似乎割开了福泽谕吉的手臂。
推开训练室的门，场内，银毛弟子正对着木桩重复劈斩。他背对椎名莲，银色的头发在训练室偏黄的吊顶灯下呈现金子般的质感。
除了一个话太多一个不爱说话，两个弟子在某些时刻会达到惊人程度的相像。
“谕吉君，过来一下。”
说这话的时候椎名莲主动向场中走去。
“谕吉君也太不小心了，手臂上的伤口没有发觉吗？”
不足五厘米的小口，没有划伤要害处，不影响挥刀的动作，不需要特意治疗。
“你现在不会在心里偷偷吐槽说区区小伤，不用包扎吧？”
不……是的，但我没有吐槽，是陈述事实。
“啊——我要疯了，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但是啊，谕吉君，再小的伤口不妥善处理也会发展到破伤风的严重程度。”
异能者不会破伤风。
“谕吉君——”女人拖长声音。
好了，我接受治疗，以后也会注意的。
“这样才对嘛。”
福泽谕吉任由椎名莲在手臂上涂涂抹抹，思维放空，飘向宇宙的不知去处。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的沟通变成了一个说另一个听？椎名莲为什么总能从他的脸上准确读出他心里的想法？
所以oneorder是伪装，读心异能者才是椎名莲的真实身份吗？
“谕吉君？你似乎在想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不，没有。老师是读心怪那种事情，绝对没有在想。
“那请你把手臂放下，已经包扎好了。我说让你休息半天，你肯定又会背着我半夜偷偷跑过来，所以我就不说了。你自己注意，今天暂时不要用右手，这总可以答应我吧。”
直到现在一切都很正常。
椎名莲拎着医疗箱离开，他听话的换左手握日轮刀，准备继续训练。
然后训练室的门第二次被打开，他听见小小的、轻轻的一声“喵”。
脚步轻盈，不是犬类；靠近他的肩膀后有温度，不是冷血爬行类；软软的肉爪贴在他的头顶，伴随毛绒动物特有的触感，毫无疑问，这样精妙绝伦宛如神造的组合是——！！！
“猫咪。”
“很漂亮，是吧？”椎名莲抚摸着小猫，语气不无感慨，“找到这个小家伙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呢，光是银灰色毛色就把难度提高了不少，不过我们的运气不错，爱之助你记得吧，就是那个凶巴巴的白制服，梦人博士的弟弟，是他千辛万苦从乡下找到了符合条件的猫咪。”
银灰色的毛绒团落到他的怀中，小脑袋上两个柔软的黑三角，尾巴也是没有一丝杂色的纯黑。
“我想从小由白制服抚育的小猫胆子可能大些，看来经历过爱之助君的猫咪果然不一样。现在猫咪阁下是你的了，虽然有些迟，我还是想说，”
椎名莲真挚地注视着他，轻声道，“生日快乐，谕吉君。”
……
福泽谕吉的大脑无法控制地陷入了空白。
从上次火场，目睹椎名莲流眼泪的场景后，他时常被一种无法抑制的烦躁困扰着。每当椎名莲对他微笑，对他做出广义上“感人”的事，超过某个阈值，他的记忆就会被再次拉回那个雨夜。
【我相信谕吉。】他们是卧底。
【他们不会伤害我。】他们是卧底！！！
砰！
记忆碎裂开来，酥麻感从手臂传递至脊椎，随后是心脏被扼住、羽毛骚动的恶心感和呕吐冲动，福泽谕吉从阴暗的雨夜挣脱，痛苦地弯下腰。
毛绒团探出两只小小的前爪摁住新主人的手掌，关切懵懂地仰起头，一双充满生机的菠萝绿圆眼。
生机……任务失败的卧底会失去生机，被弟子从背后刺入一剑的师父也会失去生机，他们能做的选择从来都是死局，还要继续自欺欺人吗。
选择是没有意义的。
怀里的猫咪在挣扎，温热、有活力，但人类死去的尸体会是冰冷僵硬的。
神出鬼差的，福泽谕吉脑中冒出一个想法，换在理智情况下他肯定不会这么冲动，但现在他不想反复掂量，只想得到答案。
“老师可以信任我们超过夏目漱石吗？”
“啊？”第一次听弟子直呼夏目大名的椎名莲愣住。
她随即绽放出一贯以来对他们的温柔笑容，半蹲到与他视线平齐，仿佛能包容所有，“在我心里，谕吉君和sakura已经和哥哥一样重要了。”
一样吗。
在这种事情上，老师你也没能做出选择。
所以……老师，为什么不能展示一次异能，然后由我或福地继承oneorder。我保证，从背后刺出那一剑，那以后，日轮刀和雨御前只会以守护者的形象在你面前出现。
“把它送走吧。”
“欸？”椎名莲呆呆地望着他。
“我不会养这只猫，把它还给村濑爱之助。”福泽谕吉掩去复杂的表情，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
卧底没有保护猫咪的能力，与其身份暴露后让这只小猫再次失去主人，不如一开始就给小猫找到靠谱的主人。
很多事都是类似的，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应该早就想明白的。
无视椎名莲不知所措的表情，他直接将小猫放在地板上，大步向训练室外走去。
“等等，谕吉君！等，不要乱跑啊猫咪君，猫咪——”
“等等，谕吉君！”
椎名莲放弃猫咪捕捉计划先追上了他。
“是不喜欢猫咪阁下吗，没关系，让爱之助再去换你喜欢的，”
椎名莲眼中还有笑意，小心翼翼、带着期待地向他征求意见，“你喜欢什么颜色，他都可以找到。”
福泽谕吉垂眸，目光所及处是他们之间的联系，椎名莲特意避开他手臂受伤的部位、指尖拉着衣袖的一点尖儿。
真的只有一点儿，被他轻轻一拽就松开了。
“我很喜欢它，但我不喜欢老师送来的猫，换再多也没有差别。”
椎名莲脸上的血色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维持不住可怜的笑容，慌忙上前一步想要重新拉住他，只碰到不带温度的刀身——他将日轮刀横举，隔开了两人的距离表示拒绝。
“谕吉君……”
“我已经受够了。”
在椎名莲眼神里的光亮完全暗下去之前，福泽谕吉加快语速，用冷静到残酷的语气说出最终判决，“老师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发小和师父冷战了。
发小单方面和师父闹变扭。
福地樱痴是全研究所最先发现这件事的人，因为福泽谕吉竟然溜进他的个人训练室，把系统中椎名莲存入的指纹锁偷偷删除了！
监控显示，当天下午椎名莲没能照常打开他训练室的大门，抱着医疗箱在门口站了半天，最后眼睛红红的走了。
白制服坂口是第二个发现的，因为这天轮到他值日。坂口坐在监控室一看，发现每天活力满满的莲小姐居然枯萎了。
坂口很生气，福地樱痴也很生气。
谕吉你在做什么啊谕吉！
距离他们差点被拖出去审讯才过不到半个月，在监控下和椎名莲闹矛盾，是怕那群白制服找不到借口让他们统统西内吗。
而且…而且…椎名莲会伤心的……
福地樱痴简直要被发小急死了，“你到底在想什么。”
回答他的仍旧是那一句——“我不会再继续。”
莫名其妙！！！福地樱痴还想再说几句劝劝固执的发小，握着发小胳膊的手却颤抖起来。
不是他在抖，是福泽谕吉自己。
轻微的战栗，但的确存在。福泽谕吉捂住右手前臂靠近手掌的部位，双目紧闭，面色也呈现不正常的苍白。
那里是一道不足五厘米的伤口，没有绷带。
早已愈合的伤口按道理是不会痛的。
“执行备用计划吧。”福泽谕吉的声音忽然在寂静的训练室里响起，虽然压低了声线，落在福地樱痴耳边不亚于惊雷落地。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福地樱痴也顾不得暴不暴露，急忙抓住发小的手臂追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备用计划，让椎名莲受重伤。
大部分异能者在遭遇无法解决的危机时会使用异能自救，这是目前他们见到oneorder的最大也是唯一可能。
“我不会再继续…我们没有别的方法。一旦庭院完成重建我们就要回到崛原，有过线人闯入的危机，白制服的防线会更加严密，事后逃脱的难度也比在研究所高，”
福泽谕吉像在说服他，也像说服自己，“我们会成功，我们会马上结束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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