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到异世以来，罗厘还是第一次坐到美观舒适兼备的皮质沙发，他喟叹的吐了口气，始终挺直的脊背也放松下来，微微陷进柔软的抱枕里。
白瓷和同样白皙的手指碰撞，让热茶上漂浮的红色果实浅浅晃动几下，又被金色细叉挑出去。
完美无瑕的贵族礼仪，配上他的精致眉眼，让面前的两个人都忽略了他穿着一件诡异的袍子。
金发青年挟起杯把，轻抿一口，
“谢谢款待。”
“哎呀，不客气，随便用吧。”
卷发女人——金万珍托着下巴，笑眯眯的盯着青年，时不时剥个坚果，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房间装潢是和末世不符的温馨，成套的家具和墙纸统一色调，整齐又干净，窗台甚至摆着一盆正在盛放的鲜花。
要知道，末世前随处可见的鲜花，现在都成了变异植物，正常的植株和食物一样难找。
穆今把杯里的水一饮而尽，盯着桌上三人份的茶点，疑惑道：“金姨，你怎么知道我要带人过来？”
女人呵呵的笑了笑，摇着手指：“密室是我挖出来的，里面藏了多少人我还能不清楚吗？”
“就是这位小帅哥帮你治病了是不是，你可要好好感谢人家啊，啊，最好多带人回家里……”
穆今一时沉默，伸头去看客厅对面拉着磨砂门的另一侧：“姨夫今天不在吗？”
“哦，我跟他说今晚有事，让他晚点回来。”
“……那倒是快点说事啊！”
无论有没有生气都黑着脸的队长随手拍碎一只核桃，试图引起正在开茶话会二人的注意。
金万珍白了他一眼，把核桃碎屑扫进垃圾桶：“急什么，没看见人家在休息吗？”
罗厘喝完最后一口茶，优雅的用纸巾按了按嘴角，纠正道，
“说明一下，我未必能帮他治好。”
女人把茶壶拿到旁边，取而代之放上摞笔记本：“是吗？没关系，那也很厉害了，我最多只能帮他控制，怎么治疗我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罗厘点头，随手拿起一本翻看。
厚厚的笔记本上清晰记录了穆今末世后的身体状况，包括一些血液、身体检验结果，各种推论以及治疗成果。
“你先看看吧，我去给你们准备一点宵夜。”她把茶碗零食推到一张托盘上，端着起身，拐到客厅的另一侧去了。
穆今看了看认真阅读报告的青年，无声跟上。
“金姨，你很相信他？”
女人在锅里搅着什么，心情很好的哼着小曲：“怎么了？自己带回来的人你自己还不相信吗？”
穆今想起被斗篷盖住那一刻的柔软触感，语气一顿：“当然不是。”
“那他帮你治病，不是好事吗？”
“是……也不是，”
穆今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面对陌生人，他一向非常警惕，他为数不多的朋友几乎都是并肩战斗过的队友。连方丁圆也不知道他患病的秘密，对刚认识的陌生人敞开心扉，这还是第一次。
他组织了一会语言，最后还是烦躁的甩手道：“算了，当我没说。”
“你这孩子，”
女人把一只空碗递给他，舀了一勺汤汁盛进去，“金姨什么时候骗过你，我倒觉得，遇见人家是你撞大运了，喏，端去吧。”
穆今看着女人眼下的细纹，想起小时候他第一次见到金万珍的模样。那时母亲请她来自己家做客，对方留着波浪长发，和蔼的跟他打招呼，宽沿帽和墨镜下的脸，和现在几乎毫无变化。
二十年，没有让她脸颊上的皱纹再增加一条。
父母去世后金万珍也没再出现过，直到末世降临，如果当时她真的有四十岁，现在不可能有人相信这个女人已经年过六十。
他摇摇头，端着碗出去了。
罗厘见穆今出来，便合上笔记，拍了拍身侧座位。
“过来吧。”
穆今听话的坐过去，想了想又伸出手。
还挺上道。
青年赞许的看了他一眼，指尖搭上男人的手腕。
穆今抖了抖手腕，微凉的温度传来，他莫名觉得被触碰的地方有一丝痒意。
罗厘没有任何感觉，他在认真的思考。
资料里说，穆今的病是从他皮肤变色以后突然发作的。
末世开始不久，他带着几个队员在密林搜索幸存者，意外遇见了体型巨大化的食人花，他们队伍伤亡严重，眼看着就要全军覆没，穆今在紧要关头觉醒进化，变幻出一把长刀，砍断食人花根茎，这才侥幸活着回到基地。
当天晚上，他正研究自己的能力，不断的操控手臂变换形态，突然心脏剧痛，紧接着全身一同肌肉抽搐，他把牙龈咬出了血，强忍着才没有昏厥。
后来这种剧痛又发作了几次，他渐渐摸清规律，只要使用能力过多，超过一个大约的限额，就会发病一次。
他请在研究院的金万珍检查过多次身体，末世前的科技毫无作用，只有研究院新研发某种检测仪在他身上显示出了不一样的结果。
金万珍推测这是种末世后才出现的新型病毒，它可能对进化有帮助，也同时损害着进化者身体。
“你有感觉吗？”
罗厘轻轻放出一道吸附元素的法术，保险起见，作用范围仅限于他指尖下的一小块皮肤。
穆今诚实道：“有点痒。”
罗厘：……
他指尖用力捻了捻，加大力度，继续吸取更多的元素，相互拉扯着，让它们和男人身体分离开。
“嘶，感觉到了。”
穆今左手不受控制的上抬，“好像有人在扯我的胳膊。”
“这样啊。”
金发法师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放开对法术的操控，让它自主脱离。
对方体内累积了大量的未知元素，比九十八队的王永明队长还多千万倍，多出来的元素没有实体依附，就漂浮在体内，这些可以被带离身体，让穆今好受一些。
但同样的，他也对那些依附在血液皮肤里的元素没有办法，它们已经融为一体，不能再分离了。
罗厘移开手：“我建议你不要再使用进化能力了。”
使用能力就必须吸收黑暗元素，越多的元素越会加剧身体的衰败，这简直是个无解的循环。
“我考虑过。”
穆今把手伸进口袋，似乎很想摸一支香烟出来，“我的身份不允许。”
作为第一维生队的队长，他随时准备接受基地的紧急任务，冲在任何危险的第一线。
等同于队里的一剂强心针，他的实力注定需要维持在其他人之上，担任他们坚实的后盾。
“我必须要用异能，哪怕只能像之前那样，维持现状也好。”
罗厘手指在桌板上点了几下，“真麻烦啊，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只能用更麻烦的办法了。
离开金万珍的住处，已经是后半夜。
罗厘仰倒在床上，摸出一枚红宝石指环对着灯光仔细擦拭，两只烛台在他旁边蹦蹦跳跳，摇曳着头顶的火光。
“返老还童啊，还真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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