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银白色的月光穿过阳台投入客厅的背景墙上，斜切的光线以茶几为界，将客厅布局分割成了明暗两部分。茶几和沙发之间隔着一块羊绒地毯，此刻地毯上蜷缩着一团黑影。
过了很久那团黑影微微抬起头，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注视着前方的背景墙，眼里黯然无光。
他伸出手越过茶几想抓住一缕月光，可月亮顿时躲进了云层里，留给他一室寂静。
那些他以为忘却了的至暗时刻再次大举入侵，化身为恶灵缠绕着他，将他裹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蚕茧。
他无法自救，无法呼救。
“周总现在正在气头上点名要齐嘉树去作陪，平常挺听话的，现在他死活不愿意，伍总接下来怎么办？”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惹恼周总我们都得完蛋！还不赶紧派个听话的过去，你也跟着过去赔礼道歉。”
“好好好，听您的，那小子怎么处理？”
“怎么还要我教你如何管教刺头？合同里的违约金是摆设？”
“是是是，那小子是根好苗子，就是太不识抬举了。不过伍总，我看他也拿不出那么多违约金。”
“拿不出不是更好办？要么乖乖听话卖身抵债，要么雪藏到底拖死他。治这种心比天高的年轻人方法多得是。”
“对了，他妈不是在选秀决赛当天死了吗？你向外界放点料，就说他为了参加选秀不顾亲妈病重，亲妈临死前苦苦哀想见他最后一面都没露面。”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安排。”
……
“某艺人为出道不顾生母死活课代表给你们划重点了，齐嘉树。”
“不孝子，生你不如生块叉烧齐嘉树！”
“听说他还是他妈妈一手带大了，真的是为了出名什么人都有，希望广电立即封杀。。”
“就这种良心被狗吃的人还想出道污染大家的眼睛，活该被刷！”
“齐嘉树，去死吧，亏我还辛辛苦苦给你投票！”
安眠药助眠安神，一氧化碳无色无味，二者属于死亡套餐中的完美搭配。但他依稀记得自己呼吸急促、咯出粉红色泡沫痰样子，也记得地下室潮湿的天花板上有多少块霉斑。
“据云城警方通报，昨日在城郊居民楼地下室内发现一名死者。经查证核实该死者为娱乐公司艺人齐某（男，19岁），生前曾参加过大热的选秀节目。目前警方已排除他杀，据附近居民介绍，警方在其租住的地下室内发现了大量安/眠药和燃烧殆尽的干炭……”
……
“解约还是影视资源，我可以随时帮你。”
“要来我家吗？”
“我会把对你的影响降到最低。”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往前走，别让自己再留遗憾。”
“以后遇到解决不了的人和事，直接报我的名字。”
斗转星移，客厅的月光变成了温暖和煦的日光。阳光下恶灵无处遁形，陷入梦境的少年翘起了嘴角。
如果这一世依旧注定堕落，他甘愿与恶灵和无尽长夜为伍，只要能抓住他的天使。
栗兮这几日忙于旧城改造招标事宜，她接手了这个项目以及负责该项目的团队，她看过他们之前的投标书。周氏的资质和报价自然是没问题，但关于拿出的改造方案中规中矩，甚至可以说平平无奇。
旧城区改造不是简单的推倒重建，更应该着眼于未来，政府必然想通过改造将这一块发展起来，拉动其经济活力。从地理位置来看，这块区域并非偏僻，反而离主城区很近，开发难度在于拆迁费用高昂。眼下政府已经完成了拆迁工作，背靠主城，其潜在价值不可估量。
离投标截止日期还有一周，他们必须尽快拿出考虑周全的完美方案，才能在众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
这个项目此前由周嘉欣负责，自从周家澈把负责人换为她后，周嘉欣一直试图找她麻烦。比如今天的例行会议上，她以项目进度缓慢和手下员工消极懒散为由斥责了她一番。
栗兮对此无话可说没有反驳，周家澈自然是站在一母同胞的妹妹那边的，碍于职位，他倒没有咄咄逼人，只是提醒她加快进度。
周嘉欣对她的恨意和其他周家人略有不同，如果排序的话她的恨意仅此于周家瑞，她认为她的出生剥夺了她身为周家唯一一个女儿的荣誉。
中午，栗兮再次在电梯口遇到了周嘉欣母女。
年逾五旬的周嘉欣有些富态，留着一头齐耳的短发，常年一身干练的裙装，脖子上戴着一串珍珠项链。她的五官与精致无关，方形脸，眉眼深邃显男相，不开口说话的话俨然一位身居高位的女强人。
三人进入电梯，黎湘挽着她妈妈的手和她打了声招呼。
“小姨。”
“嗯”栗兮对周家第三代可以说无好感，也无恶感。
“小姨，听说你接手了我妈妈筹备很久的项目，舅舅说你比妈妈更合适，我马上暑假了到时候能来你那儿实习吗？”
黎湘没明着说她抢了她妈妈的工作，但表达的意思一样不差。
“可以。”周氏属于家族企业，家族成员进入公司再正常不过，栗兮没有拒绝。
“看吧，妈我都说小姨会同意我去她那里实习的。不过小姨你真的不演戏了吗？我好多同学都喜欢你，他们说你太能演了，卧底娱乐圈这么多年都没有破绽，一点也不像我们周家人。”
栗兮觉得黎湘应该是她二舅妈于倩的关门弟子，得她真传，在阴阳怪气方面甚至青出于蓝。
“小姨，听他们说小外婆长得很漂亮，连外公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周嘉欣没有制止的意思，栗兮静看她一人表演。然而黎湘错将她的无视误认为了忍气吞声，她更加来劲，继续含沙射影道：“可惜红颜命薄，我们都没见过小外婆，小姨应该是遗传了小外婆的美貌吧？不过你说女儿还会遗传母亲的其他基因吗？比如说，不要脸啊，抢人东西这种。”
栗兮眸光一沉，浑身散发的寒气冻住了铜墙铁壁。凌厉的目光扫过周嘉欣，既然她不教黎湘何为规矩，那就由她来教她何为自食恶果。
“那确实是个不错的研究方向，你可以问问你妈妈。”
“周灵雨！”
这时在一旁看好戏的人急了，挥手向栗兮扇去，栗兮一把抓住她的手甩开，随即离开了电梯。
云城的上流圈子谁人不知周家大小姐当初恬不知耻和闺蜜的男友勾搭成奸，逼得好友自杀未遂出国至今未归，最后倒贴上位欢欢喜喜嫁给了那个男人。
然而她不知道她能抢来的男人，别人同样能抢走。或者说那个男人从一开始就心怀鬼胎，打着迎娶白富美改变命运的主意。
他们的婚姻早已名存实亡，如今她的女儿正在走她的老路。黎湘在网红圈小有名气，日常挥霍无度，以炫耀奢侈品和奢靡生活为主，此外多次被扒出抢夺闺蜜男友以及众多绿茶言论。
母女俩恰好证实了他们自己提出的观点，卑劣的基因会遗传给下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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