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 量体

　　“霍爷，唐先生的局。”
　　“回了。”
　　话虽如此，但霍子弋的眼尾不禁渲染出一丝怀念。
　　——说变又没变。
　　这个世界上，终极的死亡是什么？
　　是遗忘。
　　消失并不可怕。
　　师陀在《果园城记》中写到过孟安卿这样一个跋涉者的形象。
　　十二年间，果园城的人遗忘了他。
　　十二年后的他回到城中问起：“你可知道有个叫孟安卿的人？”
　　回答的人只以为孟安卿的曾经只是个别人编出来的笑话。
　　孟安卿从此知道——他只活在传说中了。
　　今生今世，你活着的证据就在那些见证过你活着的人与事物中。
　　对霍子弋而言，唐清野是个特别的存在。
　　——在于其人生寂寥时的微薄暖意。
　　但是，也就仅限于此了。
　　三年前，在霍子弋入狱前，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我打算——”霍子弋说话刚开了头，唐清野打断：“一切你说了算。”
　　他何尝不知霍子弋的打算？
　　虽然这可能是一条前路黑暗无法测量的漫长道路，但是……
　　但是，总是该有人挺身而出。
　　以一己之力抗击数个圈子的利益链，该当如何？
　　迎难而上。
　　霍子弋一念既出，万念无阻。
　　如今他回来，对于某些人而言，胜过炼狱之中的恶鬼，怕是恨不得早点处理掉他。
　　幸好还有人，能在这条无尽深渊的道上，相信他能走出天光乍破的拂晓。
　　他们会见面的，但不是现在。
　　“先去斐勒。”霍子弋闭上眼。
　　闻言，司机将方向盘打了个弯，走上另一条路。
　　斐勒是一座墓园的名字。
　　下了车，霍子弋屏退身边的人，来到一座无字墓碑前。
　　因为某些缘故，老人的墓碑上连名字与照片都不能有。若有，连其骨灰的安身之处都恐不复存在。
　　老人是他三年前送葬的。
　　下葬的那天，阴雨沉郁，雨点无情地砸落向人间。
　　可怜老人平生悉心教授的门下的弟子们，竟无一人到场。
　　整个演艺界也无人问津，似是刻意抹杀了这则消息。
　　到头来，仅有霍子弋这个与他只有几面之缘的人替他料理了后事。
　　“老爷子，我来看你了。”他蹲下身，拨开墓碑两旁细碎的杂草。
　　“接下来，好戏也该开场了。”
　　话语飘散在风中，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罪恶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这一秒，不过是交通灯闪烁着的数字变幻了一下，就或许是又一个理想主义的新人被潜规则，又一笔数额庞大的黑钱被洗白，又一批致幻成分极高的毒品被贩卖，又一个走投无路的人被杀害。
　　事实上，还远远不止这些。
　　虚拟世界的可怕交易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地下王国的灰色勾当着实是骇人听闻。
　　金钱、名利、权力……瞬息之间变化无常。
　　熄了灯，窗帘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卧室里漆黑一片。
　　只存在霍子弋几乎听不到的呼吸声。
　　霍子弋无端想起在监狱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关押在他隔壁的那个少年。
　　“你有什么梦想吗？”某日，霍子弋不知怎的就提到了这个话题。
　　少年的声音温柔似水：“有啊。可是我比较贪心。”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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