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你会帮我吗？
师徒二人接下来要去当地被吃人魔抓去过孩子的人家里走访。
路上，纪凌问道：“师尊，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
洛卿寒淡淡道：“不知道。”
“……”
瑶湘山的规矩，弟子在下山历练途中遇到困难，随行长老不得协助其完成任务；在与妖魔打斗的过程中，除非遇到生命危险，随行长老也不得出手干涉。否则视为不合格。
坦白了说，随行长老就是一张保命符，别指望他们能带你飞。
纪凌却觉得有些憋屈。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瑶湘山里陪同弟子下山历练过的峰主，或多或少都放过水，就连行云峰峰主江蜀青那种刻板严厉的人，都在徒弟除魔卫道没有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出过手。
可洛卿寒倒好，直接当个甩手掌柜，真的就放任不管。
上辈子，也不知是心大还是怎么的，纪凌在与那山洞里的吃人魔打战九九八十一回合，就快要将其斩杀的时候，那畜牲竟然耍阴招，一掌差点儿击碎自己的天灵盖。如果不是体内的魔皇血脉对妖魔天生有着压制作用，那一战，他可能真的就死了。
而洛卿寒就在一旁冷眼看着，自始至终都没有出手的意思。
师徒二人的离心，也是自那次开始。
他再不肯全心全意地信着洛卿寒，不敢再毫无保留地相信这个根本就不在乎自己死活的师尊。
不知不觉，纪凌放缓了脚步。
察觉到徒弟落在身后，洛卿寒回头，问道：“怎么了？”
纪凌默了默，抿唇：“师尊，要是弟子与那吃人魔对战，打不过，师尊会帮我吗？”
重来一世，你还会不管我吗？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想要从她那神色无常的脸上探到一丝丝动容。
哪怕一丝，与纪凌而言，也足够了。
过了许久，洛卿寒慢慢说道：“规矩就是规矩，你与妖魔交手，我不会干涉。”
心底蓦然一凉。
果然……还是这样的吗？
即使重活一世，师尊也还是师尊，仍然是那个高高在上孤傲冷绝的洛仙师，没有丝毫改变。
纪凌扯了扯唇角，似乎是在嘲讽自己的自作多情，勉强笑了笑：“弟子知道，师尊一直都是个守规矩的人。马上要到黄昏了，我们走快些吧”
少年快步往前走去，像是要将洛卿寒远远地甩在身后，这样就看不到他脸上的狼狈似的。却没有意识到，他的这副模样，像极了落荒而逃。
冷血就冷血，无情就无情吧，只要别再离开，她想怎样都行。
现在分明是三伏天，纪凌却觉得身上拔凉拔凉的，冷透了。他拢紧身上的衣袍，这样安慰自己。
魔界的那八年，三生石旁的那十七年，过得比炼狱还要不如，他不想再过第二次了。
这时，洛卿寒轻飘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但，那畜牲若是敢伤你，我必将它千刀万剐，剥皮抽筋。”
少年蓦然停住脚步，眼眶似乎泛红。
……
挨个走访了一遍赤衣镇上有孩子被恶灵掳走的人家，夜幕已经悄然降临。
不过已经差不多打探清楚，吃人魔每次上门，除了会掳走黄口孩儿以外，还会咬伤牲畜，袭击村民，而且行踪诡异，是个难对付的家伙。
“师尊，柳老爷说过，每到夜班三更，南山头就会传来女人的哭声，我们要一直在这里等吗？”
洛卿寒正盘腿坐在一块平整的大青石上阖眼打坐，闻言只是淡漠地应了一声：“你自己决定。”
“……”
真是好一个不管不顾的甩手掌柜。
纪凌上辈子与那吃人魔交过手，自然清楚赤衣镇到底发生过什么，但他不可能表现出半分自己已经知情，至少师尊在身边时不能表现出来，得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的来才算正常。
他决定就坐在这里等，但是距离午夜还有好几个时辰。对洛卿寒这种宗门仙师来说自然是弹指一挥间就过去了，他却不然。
洛卿寒正在凝神打坐，肯定是不会跟自己唠嗑打发时间的。纪凌觉得无聊，就从山路旁的树上折了一节树枝，又对一块石头施了个简单的法术，发出微弱的光芒用来照明，开始拿小刀削削刻刻。
师尊打坐，徒弟削刻，各干各的，倒是难得的安静。
现在这种情况有些熟悉，纪凌觉得，他仿佛又回到了在三生石旁刻簪子的那些日子。不同的是，那时候他是在等人，身边只有一块冷冰冰的石头做伴；而现在，他等的人就坐在自己旁边，陪着自己。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纪凌偷偷地瞥了一眼坐在青石之上的人，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近三个时辰。
“唔……啊……我的儿……我的儿啊……”
一阵呜呜咽咽的悲哀哭声突然从南山头传来，在原本寂静的山林里显得格外突兀。那道哭声仿佛是淬了血，空谷传音，凄惨悲凉，惊得乌鸦飞窜，猿猴哀嚎。
洛卿寒蓦然睁眼，纪凌也将刻好的簪子和小刀收进乾坤锦囊袋，目光深邃向远处望去。
“来了。”
不用洛卿寒提醒，纪凌也知道是那个吃人魔在鬼哭狼嚎了，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师尊，我们上去吧。”
“嗯。”
想要在夜间行山路对修行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师徒二人就来到了一处幽黑的山洞前。
“哐当——锵——咚”
里面传出一阵刀剑打斗的声音，而且相当激烈，明显有人，而且还不止一个。
纪凌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说了一句废话：“师尊，里面好像有人。”
洛卿寒：“……我不瞎。”
漆黑的山洞里蓦然闪过一道耀眼青光，锋利的光刃“嗖”一记飞到石壁上，顷刻间便划出一道深到可怕的裂口，力道之强盛，震得洞内山石滚落，洞外群鸟乱飞。
纪凌眸光一凝：“孤影剑？是仙乐峰的顾清霜师姐，她似乎遇到麻烦了。”
他能预料到的，洛卿寒自然早就预料到了，没有犹豫，长睫微垂，轻轻抬手，一朵巴掌大小的栀子花便悄然浮现于她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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