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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贺州东南,临近水域,乘船而下,绕过陵州,直下汾州。

        山路九曲十八弯,越过一道又一道山梁,正午时分,赵长欢盯着城门上硕大的东湾城三字,嘴角不由带了笑意。

        赵长欢跟阮如筝匆匆走在长街上,两人皆着深色衣物,长发束起,连日赶路的青丝稍有散乱,一眼望去不过是最寻常的少年装扮,东湾城瞧着不过是个小城,城里却也是一派繁华景象,沿路叫卖声,旅人往来,街上人来人往,倒是一番盛景。

        既是打定主意走水路去汾州,两人将马牵到马市上转手卖了个好价钱,然后买了些干粮备着,转身在主街边上找了一家面摊坐下。

        “小二,两碗面。”

        “好嘞。”

        两人在面摊临街一侧坐下,勤快的小二提着茶壶给两人倒了茶水,赵长欢端着碗喝了一口,目光落在街上来往人群身上,长睫微垂,“沿着这条路往东南方向去,去六陵渡,那是贺州最大的临河城,船只众多。”

        “我们什么时候去赌坊?”

        赵长欢放下碗,“天黑。”

        东湾城街头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就在这时,一队人马打长街而过,满身风尘,似乎跟她们一样,几经波折,为首的男子端坐于马背上,面色肃穆,腰间佩刀,眼神扫过,隐有杀意,瞧着不太好惹。

        那人身后跟着浩浩荡荡一队人马,护着中间那驾马车,缓缓走过长街,赵长欢细细打量,将注意力落在那驾马车上,很普通的马车,只是那辆马车上刻着一个繁复的花纹,花纹不大仅她拳头大小,徽记并未以金银色区分,而是以棕油打磨过,同马车一个颜色,一般人并不会注意到。

        徽记往往象征身份、地位,彰显尊贵,要想辨明身份,第一反应就是下意识去看徽记。

        赵长欢眨了眨眼,京都城里养成的习惯,竟也有点用处,自然的将目光收回,涛纹为底,上置剑戟,中间缀以虎纹,像是世家大族的族徽印记,可明靖人享和乐,喜安宁,多以花纹草木做徽记,或以姓氏加花纹,赵家是紫薇花纹,舅舅秦家是柏叶纹,宁南伯府是章姓在上薏苡做底,断不曾有过这样凶煞的徽记。

        不起眼的小城里出现这样的人物,便显得越发诡异。

        “客官,您的面。”

        两碗热腾腾的素面摆在面前,打杂的小二满脸堆笑,赵长欢握着筷子,状似无意道:“小哥,这是哪家的阵势,排场可真大。”

        吃了几天干粮,即使是碗白素面,赵长欢也觉得可口,看着她吃的满足,小二笑道:“东湾城里可不曾有过这样富贵的人家,就算有也就那几户人家,今个这些许是刚刚进城,面生的很,保不准是从哪来的大人物。”

        赵长欢捧着碗喝了口面汤,放下碗,眼神瞟过远去的那队人,手在腰间摸出几个铜板丢了过去,“小哥,我们兄弟今个也刚进城,这东湾城里可有什么快活的地方,让我哥俩也去见识见识。”

        小二恭身接过铜板,比两碗面钱还多出一个来,不由面上多出几分笑意,连声音也热切许多,“二位今刚来,那也别看我们东湾城小,城南的红香院,城西的醉春阁,还有城西的吉祥赌坊,可都是好去处。”

        吉祥赌坊,赵长欢微微挑眉,路边来了新的客人,小二转身离开,手指落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再开口,语气里多了几分凛然,“十一,戌时你我在城西吉祥赌坊碰面。”

        那个奇怪的徽记在她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不去一探究竟心中总有不安,北戎尚武,北戎王族的徽记多用猛兽刀剑,她还记得北戎三皇子的徽记是凶恶的豺狼。

        “你要去哪?”

        赵长欢摇摇头,伸手将包袱递给她,提着剑起身,“不知道,戌时,我们在赌坊见。”

        街市一派繁华热闹,如筝看着她的背影,默默低头继续吃面。

        十三是个很神秘的人,同为女子,武艺高强,能让她不由自主的去相信,也能无所保留的去信任她,时间久了,面有些软,她不知道自己遇上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只是直觉告诉她,她很庆幸遇见这样一个人。

        人群纷乱,赵长欢的身影渐渐淹没在人群里没了踪迹。

        夏日蝉鸣,热风袭来,非不消暑更添热气。

        永安客栈前一行人马浩浩荡荡停下,老板是个会做生意的,南来北往的客见过无数,一见这阵仗,只道是来了贵人了,亲身相迎,面上笑意谦恭,点头哈腰便迎了上来。

        为首的男子面色肃然,腰佩长刀,老板陪着笑立于一侧不敢轻易上前,马车停稳,有侍卫伏身跪下,帘子掀起,露出一张男子的脸。

        那是一张俊美无涛的面容,长眉入鬓,微微上扬的眼角浮起几分邪气,双唇如樱,鼻梁高耸有几分异域色彩,眸子里浮着水光,轩眉长目,带着温和的笑意。

        “起来吧,不用你。”

        原本伏跪在马车旁的侍卫应声起身,只见他轻撩衣袍,一跃而下,锦缎绸面的广袖衣袍在阳光下反射出光芒,客栈老板张着嘴,一时有些怔愣。

        这般貌美的男子,倒真是少见。

        一旁的马儿轻轻打了个响鼻,店老板回过神道:“几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小店中有几道菜色还算不错,各位爷感兴趣可以尝尝。”

        说话间,那位面容俊美的公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客栈门前,他连忙小跑上前,没等站定,“唰”的一声,一把长刀自身后而来稳稳架在了他的脖颈间,“站住,不准上前。”

        店老板一愣,连呼吸都放慢几拍,两股战战,磕磕巴巴道:“不敢不敢,各位里面请,里面请。”

        客栈门前围了不少街坊,有好事者,有做生意的,见这一幕不由都噤了声,热闹看得,这一旦跟人命沾上关系,可就不是看热闹这么简单了。

        静默中,那位锦衣男子缓缓上前,嘴边噙着笑,声音温润:“我们住店,掌柜的,带路吧。”

        持刀的男子将刀收回,从腰间摸出一袋钱扔了过去,“我们要楼上所有上房,将店里最好的饭菜送到房间里去,吩咐你的伙计,送完饭菜不要随意靠近。”

        店老板流着汗水,紧张的连连点头,“是是是,小的马上吩咐下去。”

        赵长欢沿着长街找了一圈也没找见那队人马,街头喧嚣,街边有稚子孩童嬉戏打闹,沿街有商贩高声叫卖,其中街边茶水摊老板笑容亲和,看着亲近。

        “摊主,你们东湾城里最大的客栈在哪?”

        对面的茶水摊已经收的差不多了,夏日酷暑,茶水生意最为好做,赵长欢见他面上呵乐,料他今生意定是不错,果不其然,摊主笑着搓搓手,“那自然是永安客栈,就在长街下去左拐,最大的那间便是。”

        “不过小兄弟要是住店,我劝你啊,不如换个地方。”

        赵长欢偏头,笑的谦和,“大哥,此话怎讲?”

        摊主笑着朝她招招手,放低声音道:“刚刚永宁客栈住进去一伙人,凶神恶煞的,听说都对着老板动刀了,你要是真心住店,前面有几家小客栈也不错,有何必凑这个热闹。”

        中年汉子,面上带着几分沧桑,笑得一脸和气,赵长欢朝他抱拳,“多谢摊主告知。”

        那人摆摆手,笑道:“闯荡江湖多有不易,小兄弟客气。”

        江湖豪气,世人奔波其中,心中却自有冷暖。

        “林正,僭越了。”昏暗的房间里,一抹修长的身姿斜斜倚在窗前,面窗而立,修长如玉的手指搭在窗边漫不经心的敲着,敲到第三下时,身后身佩长刀的男子猛然跪地。

        垂首抱拳,沉声道:“属下错了。”

        “明靖好风光,倒是个好地方。”

        “主上。”

        男子转身,嘴边噙着笑,稳稳在桌边坐下,那张妖冶的面容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光,默了良久,静声道:“明日便回程吧。”

        林正跪在地上猛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然后深深拜俯,“属下遵命。”

        男子摆摆手,手指摩挲着指间扳指,声音沉下,“起来吧。”

        太阳落山,在西边的天空中扯出一片橙红色的残云,喧闹的东湾城渐渐安静下来,很快便会变成另一种隐秘而繁华的景象。

        山河之美在于人间烟火,自然之美美在磅礴大气,男子举杯,入口甘甜,算不上好茶,倒是清冽,“三哥那边,让我们的人撤了吧。”

        “主上,那边的消息属下冒昧,但此话不能不说,您不惦记不代表别人不惦记您。”

        “林正,不必多说,你要记得,我们所做的一切并非为我一人。”

        年轻的少年站起身来,俊朗的面容上带着与年岁不符的沉稳,眼神深邃如大漠里的夜空,沉静寥阔,“男儿生做凌云志,不该困于这阴诡风云里。”

        窗外响起稀疏的动静,似是野猫踩在房瓦上,阿正猛然抬眼,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翻身跃出窗外,只见一抹黑色的身影动作迅捷越过屋檐,踏着青瓦,几个起落,迅速消失在无边暮色里。

        “别追了。”

        林正站在栏杆上看着那抹消失的身影,眸中郁色更甚,北戎好杀,明靖善战,赵家驻守北境多年寸步不让,武功兵谋皆上乘,只是他没想到这不起眼的小城也会有这般功夫的人。

        依身形功法来看应是明靖人,若是杀手,只怕是调虎离山之计,思及此,他转身回了客栈。

        “主子,只怕来者不善。”

        立于窗边的男子轻轻拧眉,青丝散在身后,眉目惊艳,脸上仍是淡然模样,“明早卫队按原来的路线一路北上,你跟我弃马乘船,今晚绕道汾州,另外,让暗卫带着我的信物即刻启程。”

        “主子是想?”

        “以假乱真。”

        夜风从角落的窗角灌入,凉意逼退暑气,灯火通明的房间里,男子静坐于侧,眼前浮现出刚刚那抹淡薄的身影,身背长剑,姿态飘逸,微微侧脸,只是一瞥,便足见眉目英挺。

        如意赌坊,一阵喧嚣,貌美的姑娘正站于门外,娇声揽客。

        揽的都是衣着华贵的客人,或者常来熟客,招揽来的客人照规矩会给银钱做脂粉钱,若是所陪客人手气不错,也会有另外打赏。

        因此像赵长欢跟阮如筝这般衣着朴素,瞧着身无几两银的人,便是无人搭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如意赌坊,赵长欢看着赌坊内一片人声鼎沸,从锦衣华服的富庶人家到粗麻布衣的贫苦人家,各式各样的人竟是都有,心道,难怪京都城盛传,“花船赌馆销金窟,美酒佳人黄粱梦”这世间逍遥地,果然非同凡响。

        有人春风得意赚得盆满钵满,有人面红耳赤赔得家徒四壁。

        赵长欢一路走一路看,深觉赌钱一事害人不浅。

        “小兄弟,不玩两把?”

        周围的人推搡着她往前走,赵长欢不着痕迹的避开,“小弟初来乍到,还是先看看的好。”

        那人点点头,转头将一把银子放上了赌桌,大小局,买小。

        几圈看下来,刚刚跟她搭话的那位中年汉子竟是手气不错,买什么开什么,骰子碰撞竹筒的声音响起,身后不少人跟着他买了大,伴随着热闹的人声,庄家手停,骰子声戛然而止,赵长欢垂着眉,静声道:“小。”

        在所有人的屏息中,竹筒慢慢掀开,三粒骰子,一四三点,小,庄家赢。

        这赌坊里,有一种营生,为赌坊所用,同庄家串通,买大开大,买小开小,在诱得足够多的人上钩之后,所得银钱尽输给庄家,他们再从赢利中抽取,是为佣金。

        都说赌钱讲究一个运字,其实更多是有人早早做好了一个局,先给点甜头,然后将身家性命都压上,哄得你满盘皆输。

        方才同她搭话的男子低低叹了声气,拂开众人离去,一脸忧愁色,却无半点痛意,想必这位便是以此营生糊口的了。

        输赢乃兵家常事,热闹的赌桌再次开局,一片哄闹,骰子声清脆入耳。

        赵长欢抬眸望去,一张清秀的面容映入眼帘,如筝站在对面朝她轻轻眨了眨眼。

        一双素手伸出,将银子推了出去,扬声道:“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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