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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第一百零五章

        一声女子的低呼,轻描淡写拦下了破月,狠狠劈在风吟身前金丝楠木小几上,一分两半。

        赵晏皱皱眉,几步上前,拉着人细细瞧了两眼,面上的担忧之色方少了几分,将人挡在身后,朝着风吟见礼:“王女恕罪,我这侍从年纪小不懂分寸,有什冒犯王女的地方,还请王女海涵,至于错处,我会亲自管教,便不劳王女费心,这殿中所损之物,也会原价照偿。”

        “谁要你赔了。”风吟揉揉额角,“倒是没想到你这侍从气性如此之大,我不过找他解解闷子,可没想过成为他刀下亡魂。”

        赵晏抬眼,对上风吟的眼睛,定定道:“他不是拿来解闷子的人,王女想解闷,可以找别人。”

        “姑娘。”殷非低低开口,伸手拽了赵晏的衣袖。

        不动容是假,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殷非咬着牙帮,沉寂面容浮上几许愧疚。

        不是为他,姑娘又何须如此伏小做低,对上这蛮不讲理的王女。

        他上前,举刀跪下,“是小的冒犯,认打认罚。”

        赵晏缓缓皱眉,冷声道:“起来。”

        她伸手抓着少年的胳膊,使不上力,却因隐隐作痛的伤口煞白了脸,“我让你起来。”

        少年人纹丝不动,背脊笔挺,直直看向高座之上的风吟,一字一句道:“与我家姑娘无干。”

        见拉不动人,她倒是气极了,怒极反笑,抬脚就踹在殷非腿上,“殷非,你好样的!”

        倒是上座的风吟顶着北风不善的目光,起身下了台阶,带着几分歉意道:“我也没有瞧不起人,拿他当玩物的意思,这事是我玩过头了。”

        “王女随侍众多,有善琴棋者,精歌舞者,其间不乏武艺高强者。”北河眉角一扬,“不知道这殷非倒是如何入了王女的眼?”

        风吟撇撇嘴,“风伯说,此人尤善赌术,若能讨教一二,必能将之前输的,都赢回来。”

        “王女竟信他。”赵晏失笑。

        “我也不想信啊,那日风伯赢了我一袋金珠,还说什么,行赌这些年,只有跟他是棋逢对手。”风吟指指跪在地上的人,“还说,你们中原男儿最怕痴缠,缠上几回,什么秘笈都能到手。”

        北河含笑,与赵晏对视一眼,悠悠道:“前些日子,侯爷给风伯下了死命令,让他看好殷非,别让人跑了,看来这个看似麻烦的活计,他倒是想了个好办法。”

        找风吟王女拖着人,殷非打不得也骂不得只能忍着,又能将殷非放在风口浪尖上,根本不用亲自去看着,圣宫之内多的是会看的眼睛跟会说话的嘴巴。

        “好他个风伯竟拿我做枪使。”风吟乌黑如葡的眸子转了转,芙蓉面染上一抹怒气,“等我看见他,非得让重景扒了他的皮,竟敢诓骗我,拿我缠着殷非,亏他想得出来。”

        她撸了撸袖子,扫过依旧跪在地上的少年,没好气道:“你还不起来,没听到我是被人耍了。”

        气着气着,她又像是想起什么来,脸色一变,转身一把挽住赵晏的胳膊,灿然一笑,“赵姑娘可知道,侯爷为什么要让风伯盯着殷非?”

        赵晏浅笑,看着一眨不眨盯着她的女子道:“为什么?”

        “自然是怕你跑了。”风吟王女一笑,露出贝壳一般细细的编齿,指着殷非道:“整个圣宫,只有他敢带着你偷偷跑了。”

        “王女说笑了,赵晏此番前来,正是有事求王女。”

        “何事?”

        “赵晏想出圣宫,不欲惊动侯爷。”

        “你不会趁机跑了吧,好让韩灼怪罪我?”

        “我若想走,王女以为侯爷拦得住?”

        “那你求我。”风吟含笑看着她,有着世家贵族浑然天成的骄矜,也有小女儿家难以掩饰的洋洋得意,“求我就帮你。”

        “求你。”赵晏声音懒懒,带了几分轻哄的意味,漫不经心道。

        “行吧,你既如此盛情相邀与我同游,本王女就给你这个面子,来人,去备马车。”话落,便女侍匆匆去张罗,风吟转过身笑着打量赵晏,女子着绯色百褶广袖如意留仙裙,裙面未缀百花,倒是缀着连绵的云纹,青丝如瀑未簪金玉,只是以一红绸系发,过目不忘的,更是那张英气冷艳的面容,说道:“你不会打算穿着这一身招摇过市吧。”

        赵晏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装束,眉梢一挑,饶有兴致的看向她,只听她道:“我新做了几身男装,同我试试去。”

        南疆的街市同明靖的街市没太大区别,一样的繁华吵嚷,各色路人形色匆匆,车水马龙间隐约可辨沿街的叫卖声。

        一路出了圣宫,赵晏在若羌城西下了马车,与风吟一行人分别,由北河领着,带着殷非入了城西错杂的街巷一座不起眼的院子中。

        一进院子,她便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伫立在院中,身形高大,背影却是萧肃,听见响声,那人很快便转过身来。

        陈寅着一身褐色简单布衣,头发胡乱梳起,有些杂乱,下颌生出许些青色的胡茬,徒添几分沧桑,赵晏看着他,忽然就想起了北境军中那些军人,陈寅与他们一样,身上有一种看尽千帆的通透。

        她无比清楚,在南疆的日子里,她与韩煜的刀剑相向,势不两立,闻刀的死,都狠狠加诸在陈寅身上,这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男人,撕裂般的成长。

        到如今他褪下一身干练劲装,成了眼前这副模样。

        “姑娘。”

        陈寅向她行礼,北河转身退了出去,替他们掩上了门。

        赵晏伸手拦下他拜俯的手,道:“我这些日子也在找你,赵叔想带闻刀的骨灰回北境安葬,我们找遍了却不曾见,你可知道。”

        陈寅对上她的眸子,点了点头,默不作声进了屋子,不一会抱出一个石坛,“他在这。”

        “姑娘,我想亲自送他回北境。”

        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颓意,顿了顿继续道:“是我没能护住他,我想送他回去。”

        “怡王呢?”赵晏伸手,指尖抚过石坛,“你要回北境了吗?”

        陈寅咧嘴,扯出一抹苦笑,“我对殿下未尽的忠义,留到战场上去尽,我从北境来,如今能回的也只有北境。”

        默了良久,赵晏方启唇道了一个好。

        陈寅看着她,终是默默红了眼角,“谢燕主成全。”

        他放下石坛,跪地而拜,艰难道:“我以为我回不去了。”

        赵晏看着他垂下的头颅,终究没有伸手扶他,心安理得的受了这一礼,因为她知道,只有她受着,陈寅回北境的心便能定上几分。

        “那是你的家,不回北境,你要去哪。”

        她声音很淡,一如既往的平静,却是不由想起前世的自己,至死,都在冰寒彻骨的北戎,难归故里。

        “殷非。”赵晏朝殷非点点头,少年自腰间摸出一腰牌,递给了陈寅,道:“拿着腰牌去赵家军,自有人会接纳你。”

        陈寅接入掌中,自怀里摸出一方绢帕递给殷非,其间裹着一根银针,极细,约寸许,是宫中常用来验毒的银针,针头与针身皆呈紫黑色,验过剧毒。

        “小人来见姑娘还有一事要禀,自闻刀死后,我只匆匆见过尸体一眼,悲痛过重,一时失了方寸,只当是手下人没轻重或是殿下授意如此,可后来仔细一想,深觉此间必有端倪,殿下固然是为了逼您,可他比谁都清楚一旦闻刀真的死了,他便是亲手断了与您跟北境的情分,等我从原姜镇连夜赶回去时,尸体已经被火化,留下的只有这坛骨灰,这根银针是我手下人偷偷去验的。”

        “他不是用刑致死,而是中毒。”

        赵晏一惊,抬手接过殷非手中银针,陈寅继续道:“我走时曾仔细交代过手下人好生照料,这事也不曾瞒过殿下,未见殿下有过不虞,手下人也都是我一手提上来的,更与闻刀无甚怨仇,断不会做下此番行径,唯一事存疑。”

        “赵温宁?”赵晏闭了闭眼,慢慢吐出这个名字。

        陈寅看她一眼,似有动容,“正是,看守闻刀的侍从说赵温宁在闻刀死前一天曾去看过他,不到半刻钟便出来了,彼时他们见人无恙便没放在心上,后来闻刀出了事,追责下去,才想起这一错处,可那时赵温宁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殿下的人也曾尝试过在南疆寻她,可西日阿洪在后,明安候步步紧逼,此事便不了了之。”陈寅看向地上静默的石坛,悲痛道:“我讲此事与姑娘,并非想为殿下开脱,只是,姑娘与我都该清楚,殿下即便下死手,废了他,也不会伤他性命。”

        赵晏紧紧咬牙,有说不出的焦燥,胸口渐渐生出一股戾气,“彼时,韩煜困我在那,日复一日送来的汤药里,可曾”

        可曾下过别的东西?

        风伯说,那场风寒之所以来得那般汹涌险些要她性命,除却旧伤,体类还有别的毒,可她曾服雪莲,百毒不侵,身体便成了容器,故格外虚弱。

        话问出口,她便收了声。

        她曾服下的那株雪莲,是韩煜去求来给她的。

        他若想害她,该直接废她武功。

        原来再多的疑心,都抵不过一份深信不疑的信任。

        可当韩煜一点一点耗尽她所有的信任与旧情,只一个赵温宁便可在其中兴风作浪,轻而易举让她将所有的恨,所有的痛都怪罪到这一个人身上。

        当日发簪偏了一寸,或许就是天意。

        便是如今,她不能恨韩煜,却也不能不恨韩煜,若说凡事都有一个因果,那便是韩煜种下的因,结成了恶果。

        “这事我会解决,你带着闻刀随赵叔他们一道先撤出南疆,再回北境。”

        “姑娘。”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本是我该做的。”她别开眼,攥着的手一寸寸寒冷,“回北境去,让他早日入土为安。”

        街市繁华,人流如织,马车稳稳停下,赵晏方从沉思里清醒过来,她想起那日赵温宁的字字句句,像是砸在她脑袋上一样,彼时只觉得过于骇人,如今细细想来,却全然变了味道。

        与你的七分相似,足以让我难过一生。

        这句话像是砸在她心上一般,总觉得心绪难平。

        车帘掀起,北河探头看向她,道:“姑娘,王女请你下车。”

        她尚未开口,一旁的殷非倒是先答了话,“去哪,做什么?”

        “王女说,难得出圣宫一趟,须得尽兴而归,她做东,替姑娘接风。”

        赵晏想起圣宫掌管大小事宜的侍卫长重景,咧开了嘴,撩起袍子下了车,看来在这圣宫待烦了的不止她,还有南疆这位圣女。

        可当几人被风吟身边侍从引着到了地方时,北河与殷非齐齐变了脸色,北河更是轻斥侍从,“胡闹,王女怎能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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