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虚荣的苏念（3）
虚荣的苏念（3）
“我爸确实是有一辆黑色的桑塔纳，但我们不确定是不是这一辆。”一旁的初元竟然开口答道。
两个警察这才注意到，弟弟此刻的情绪异常冷静，比姐姐要镇定许多。
于是他们两个转而主要询问初元：“你确定自己父亲开的是黑色桑塔纳么？”
初元坚定地点点头。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矮个子警察又从包里掏出来两张照片，其中一张上有一个黑色钱包和暗灰色女士背包，另一张上竟然是两张身份证，名字赫然写着“苏沐云”、“初迎”。
“嗡——”一声，苏念的脑子像炸了一样，她无助地看向一旁的初元。
显然再镇静的初元看到这两张照片，也无法平复激烈的情绪，他咬着牙问：“这是什么意思？”
高个子警察遗憾地说：“这是我们今天早上在小清河捞出来的车，看车况应该是受到过严重撞击，从桥上掉落。”
“那人呢？”初元的声音稍稍恢复了平静。
一旁的苏念已经开始小声抽泣，老师抱紧了她的肩膀。
高个子警察赞许地眼光看了一眼初元，接着说：“我们没有找到，不过目前已经有打捞组在中下游打捞中。雨季到了，最近河水流量很大，打捞工作可能不太好进行。”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不是我爸妈的车！”苏念高声反驳，“打捞”这个词让她万念俱灰。
“那也有可能，人没在车上。”初元冷静地说。
高个子警察点点头：“有这种可能，所以，我们需要你们提供下父母朋友的联系方式，再跟他们确认下。”
矮个子警察见俩孩子的情绪平复了一些，清了清嗓子接着问：“你们父母最近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么？他们这次出门是临时起意，还是早就有计划？”
苏念情绪稍稍平复，但仍旧在抽泣，看上去并不能好好回答问题。
矮个子警察就将目光锁定在初元的身上。
初元想了想，回答：“没有异常，这次出行也是计划好的，是他们每年一度的同学会聚会。”
苏念诧异地望了一眼初元，又把头低下。
矮个子警察缓缓地点点头，刚刚苏念下意识的反应被他捕捉到了，但他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男孩要撒谎？
高个子警察看出了同伴的思量，就在一旁帮衬：“你们实话实说就行，不用有什么顾虑。我们也是为了尽快找到你们的父母。”
“林老师，我们聊一下。”矮个子警察站起身，邀请老师出门聊两句。
高个子警察的手机这时候也响了，他看了眼号码，也起身出门去接电话。
办公室就剩下了苏念和初元两人。
苏念红着眼，低声问初元：“你刚刚为什么撒谎？爸妈都被撞下桥了……”
初元毫无波澜地回答：“万一是爸妈把别人撞下桥呢？”
“什么？”苏念震惊，完全找不知道初元在说什么，他怎么会这么想自己的父母？
初元闭嘴没有再接着聊下去，他在不清楚事件真相之前，什么都不想透漏出去。
很快，两个警察和老师同时进门了。
三个人神色异常凝重。
初元有了不好的预感。
“虽然河流很急，但是我们还是打捞上来了一具尸体。”瘦个子警察说，他一脸的遗憾地开口，“已经找你们父亲的同事到现场确认过，应该就是你们的父亲，苏沐云。”
苏念听到父亲的名字，一时间没有感应过来。
尸体，什么意思？
“我们会继续打捞的。”瘦个子警察小声保证。
苏念眼前一黑，昏倒过去。
多么痛苦的回忆，每次回想起那个彻底改变她命运的下午，苏念就会感到钻心的疼痛。
鲜艳明亮的色彩从此从她的生命中消失，她的生命只剩下灰暗。
上天像给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曾给她那么多的馈赠，但一夜之间全部夺去。
父母莫名地出车祸离世，最后因为监控遗失，无法破案，不了了之。
为什么监控会遗失？为什么会被撞跌落河里？无从查起。
他们只是没有任何背景的小人物，远不知道自己是处于多么大的阴谋之中，只能被动接受，自己的命运从此踩下刹车，转了方向。
—
初元跟苏念，只能由唯一的亲人姑姑来抚养。
正好住在同一栋居民楼的楼上楼下，照顾起来也比较方便。
但多了两张嘴吃饭，生活压力一下子陡增。
让姑姑意外的是，弟弟家并没有什么存款，那一直那么大的开销是怎么来的？
难道钱都是初迎那个女人的？她真是越想越奇怪，但却没有什么头绪，只能一直抱怨自己的命为何这么惨。
“真是娶了个倒霉媳妇啊！我弟弟这是造的什么孽！”姑姑连续这么哭诉了好几天，就好像一切的悲剧，都是从娶了这么个来路不明的媳妇开始的。
姑姑拉着苏念说：“念念啊，你好命苦啊，当初你爹要结婚，我不同意，他不听我的啊！”
姑姑指着初元痛骂：“你这么多天连个眼泪都没有，你真是随了你那个来路不明的妈了！冷血！自私！”
后来甚至演变成，初元可能也是来路不明的野种。
姑姑越来越相信，弟弟是被骗婚了，养了别人的儿子。
骂归骂，该做的饭洗的衣服也是一个都不能少。
姑姑后来开始哭自己命苦，边干活边哭。
有时候姑父听烦了，又少不要了一顿痛打。
“妈的，老子才命苦，你们苏家一家老小，全都由我养着，我tm倒了八辈子霉了！”姑父也是一直骂骂咧咧。
在这样骂骂咧咧的清苦的日子里，苏念已经由最初的悲伤，渐渐变成了麻木，她脸上再无往日的光彩。
每天从姑姑家蹭饭吃，吃的自然跟之前爸妈在的时候是不能比的。
但能有饭吃，对她这个孤儿来说，不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么？
不过，更让苏念惴惴不安的，是要每天都面对那个酒气熏天的姑父。
没有了母亲的保护，姑父越发得寸进尺。
简单地搂下肩膀，拍下屁股还算好的。
有一次，姑父的手竟然捏了一把她的胸，还满脸的得意洋洋：“发育的很好。”
苏念羞愧难当，愤怒地跑出了家门。
姑姑和初元端着菜出来，叫她也没叫住。
“这孩子是怎么了？”姑姑念叨了一句。
“爸爸说她发育好。”坐在饭桌一旁写作业的表弟回复到。
姑姑瞪大了眼睛，似乎一瞬间明白了什么，不敢置信地怒视着姑父。
“看什么看？！”姑父心虚地大声嚷嚷，“说句话都不行了吗？”
姑姑紧咬着嘴唇，努力平复着情绪，把菜默默地放在餐桌上，一声不吭地也回屋了。
“妈妈你不吃饭吗？”小表弟问道，但回答他的是一声重重的地关门声。
“切～”姑父鄙夷到，拿起筷子吊儿郎当地说，“她们不吃，咱们吃。”
初元也默默地坐下，拿起筷子盛了一些菜和米饭，看样子是要给苏念送过去。
“天天吃老子的，还给老子摆脸色。”姑父不服气，大声训斥。
初元面无表情地盛好饭菜，默默下楼了。
他来到苏念的卧室门前，轻轻敲门。
没有回复，却隐约可以听见抽泣的声音。
初元皱了皱眉，不放弃地继续敲门。
“滚开！”苏念在屋里大喊。
初元仍旧敲门。
苏念知道初元的固执，没好气地把门打开：“敲够了没有？！”
初元把饭端到她的面前，轻声说：“吃点东西。”
“不吃！”苏念恶狠狠地关上门，没想到初元用脚挡住，门被弹开。
初元眉头皱了一下，脸也比刚刚苍白了一些，一定很痛吧？
他仍旧举着碗，轻声说：“吃点吧，别饿着肚子。”
“你总是这么惹人烦！”苏念恶毒地说，“所以我才一直这么讨厌你。”
她接过饭碗，没好气地放在书桌上，立刻关上了卧室的门。
初元在她门口停留了片刻，才转身离开，走起路来明显地一高一低。
—
姑姑又挨打了，哭声尖叫声整个楼都能听到。
但邻居们习以为常，那是人家的家事，而且那家男主人看起来凶神恶煞，不好惹。
这可怜的女人，之前还有个亲弟弟能帮她讲道理，没想到弟弟这么早就没了，现在这女人只能自求多福咯。
苏念下了晚自习回来，姑父早已摔门而去。
姑姑嘴角都是血，眼睛也肿了起来，手臂上都是淤青。
苏念上楼来本来是想要下个月的餐费，看见姑姑这个模样，也忘了自己的来意，只是跪在地上抱着姑姑和表弟一起哭，心疼地话也说不出来。
“我命苦啊，念念。”姑姑抽泣着喃喃自语，“你千万、千万不要学我啊念念。”
“姑姑……”苏念泣不成声，“咱们去医院看看吧。”
姑姑苦笑着摇头：“不用。我习惯了，这点伤过两天就好了。”
苏念想起母亲初迎曾经说过的话：“这是她自己选择的生活，没人能帮她。”
她擦干自己的泪水，鼓足勇气问：“姑姑，你为什么不跟姑父离婚，为什么非要跟她生活在一起。”
很显然姑姑被她的话吓到，不敢相信地望着眼前的念念，不知不觉中，她身上竟有了一些初迎的气质。
“你还让我爸妈离婚！妈妈是因为你才挨打的！”一旁的表弟小帅气愤指责她，“都是因为你那天生爸爸的气！”
苏念一时间没有听明白表弟的话。
“妈妈不让爸爸以后那么对你说话，这才挨了打！你说，是不是因为你！”表弟边哭边说，“你这个坏人，还让我爸爸妈妈离婚！”
苏念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姑姑是为了保护自己，那天姑夫对自己做的事，她看到了？
一时间感激之情涌上苏念的心头，那一刻她真实的感受到，姑姑是自己的亲人。
“不许这么说！”姑姑训斥表弟。
“我偏要说！我偏要说！我以后再也不管了！”表弟摸了摸眼泪，气呼呼地跑出了门。
“帅帅！”苏念想去追，姑姑却伸手拉住了她。
“让他去吧，他心里也不痛快，找楼上的几个同学一起聊聊，也能让他心情好过些。”姑姑这么说着，从地上爬起来，拍落身上的土，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我收拾收拾家里，你先回去吧。”
话音刚落，姑姑开始清理家里被摔的乱七八糟的物件，她微微欠着身子，怕牵扯到伤口，动作岁迟缓但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从姑姑身上隐隐透出一种窒息的气质，那就是——认命。
苏念感到心头一股深深的郁闷压着她，让她喘不过气。
这就是命运么？
苏念心事凝重地下楼回到自己家，很意外，家里仍旧漆黑一片。
初元还没回来？
苏念转而又想，初元的命运又是如何呢？如果他真的不是自己的亲弟弟，那他的亲生父亲又是谁呢？
她心灰意冷地回到房间一头栽到床上，望着窗外漆黑的夜，就像此刻的她一样，绝望、无助、没有尽头。
此刻她非常想念初迎，那个如此不一样的女人，再也回不来了。
但她不知道，这样恐惧姑父的日子竟然第二天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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